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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莲侧了侧身子,不理唐希恩了。
她也有她的难处,生怕在滕敏敏生产过程中自己有所怠慢,会招来滕敏敏的埋怨及滕仲谦的不谅解。
故而唐希恩这会儿叫她回去,她仍是坚持待着。
唐希恩懒得跟她争论,起身找湿纸巾,帮滕敏敏擦额上的汗。
擦的时候,滕敏敏幽幽转醒,看一眼帮自己擦额角的唐希恩,又移眸看向李妙莲:“阿姨你回去吧,太晚了,明早再来吧。”
李妙莲向来都知道滕敏敏不待见自己,她待在这里其实也是浑身不舒服,这会儿滕敏敏一开口,她刚想客气几句后就回家,结果滕仲谦进来了。
一进来也没问李妙莲回不回家,直接走到检测仪器那儿,看了几秒,俯下身去,用手为滕敏敏擦额上的汗。
他目光很温柔,手也很轻,看得出是一位深爱女儿的父亲。
“敏敏,会难受吗?”
滕敏敏摇摇头。
滕仲谦说:“产科主任建议,如果明天早上六点还没办法开全十指,最好是剖腹产。”
滕敏敏一听要剖腹产,激动起来:“我要顺产,我不剖!”
这一激动,胎心瞬间快起来,检测仪发出警报。
唐希恩赶紧安抚她:“你现在已经开三指,接下来很快的,不要担心。”
她示意滕仲谦先带李妙莲下去。
父母走后,她重新坐下来,劝了滕敏敏几句,直到滕敏敏睡着了,自己才和衣躺在陪护床是稍稍休息。
天快亮的时候,滕敏敏宫口开到七指,被推进产房。进产房前,她强烈要求唐希恩陪产,唐希恩只好换上手术服,陪她进产房。
手术室里除了苏乔和助产士,还有两三位看上去年纪稍大的医生,唐希恩心想,那些人应该是滕仲谦叫过来以防万一的。
六点半,滕敏敏宫口全开,无痛分娩被撤掉,经过半个多小时哭天喊地的哀嚎,滕敏敏顺利产下重4公斤的男婴。
婴儿娩出的时候,唐希恩正在产床旁边陪着滕敏敏,她喜极而泣,因为她是一位母亲,知道生育对女人来说,是多么辛苦、危险的事情。
顺产八斤多的宝宝,滕敏敏已经快虚脱了,整个人像被抽光所有力气一样,闭着眼睛,躺在产床上休息。
唐希恩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宝宝很健康!你辛苦了!伟大的妈妈!”
滕敏敏虚弱地牵了牵了嘴角,眼睫微颤。
“产妇出血异常!”突然,助产士喊了一声。
唐希恩心里一个咯噔,惊恐地看向正为滕敏敏缝切口的苏乔。
戴着大口罩的苏乔仅露出一对凌厉的眉眼,唐希恩看到她眉心紧紧收着,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苏乔沉着下令:“给我纱布!再给产妇注射一支缩宫素!”
手术室的医生和助产士们忙成一团。
唐希恩一手紧紧握着滕敏敏的手,下意识去看地板。
手术床下,一大摊血迹。那血是从滕敏敏子宫流出来的,像下雨那样,淅淅沥沥地滴在地板上。
唐希恩开始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僵硬,艰难地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那摊鲜血。
苏乔冷静地为滕敏敏止血,一旁的医用托盘上,被血浸透的纱布越堆越高。
滕敏敏脸色白得不像个活人,此时正气息微弱地闭眼休息,而手,越来越冰凉。
唐希恩想问苏乔现在什么情况,但怕惊动滕敏敏,于是什么都不敢问,大气不敢喘一口地注意着苏乔那边的动静。
这时,一位年长的医生忽然小声跟苏乔说:“准备输血吧,通知家属,可能会摘除子宫,让他们签字。”
“不!”唐希恩低呼。
苏乔没时间理会她。
一位助产士走过来,示意唐希恩不要说话。
苏乔额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与地板上血迹混成一团。
唐希恩看着意识不清滕敏敏,再看一眼正在旁边哇哇大哭的婴儿,也快哭了。
摘除子宫,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
“再为产妇注射一支缩宫素!”苏乔再次下令。
助产士走过来,在滕敏敏的手臂上再扎下一针。
唐希恩红着眼眶看意识含糊的滕敏敏。
儿科医生抱着宝宝站在一旁,等助产士走了,将宝宝的脸凑到滕敏敏脸颊边,轻声:“来,宝宝亲亲妈妈。”
八斤大的男婴包上包被,哇哇啼哭着,在他小嘴巴碰到滕敏敏脸颊的那一刻,滕敏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去外头通知家属签字的护士进来了,喊道:“产妇家属已经签了同意书。”
唐希恩下意识问:“谁签的字?”
护士:“姓宋的。”
唐希恩赶紧低下头,小声在滕敏敏耳边说:“宋辞已经过来了,敏敏你要加油!”
滕敏敏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唐希恩这才发现,她是知道现在自己正经历着什么的……
……
唐希恩换下手术服出去的时候,滕仲谦、李妙莲、宋家父母都等在外头。
一见她出来,都围上来了。
“敏敏怎么样了啊?”滕仲谦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看得出刚才哭过。
唐希恩摇摇头:“要进行手术,所以让我离开手术室。”
她被请出手术室的时候,滕敏敏已经陷入昏迷。血当时还没止住,所以要准备手术寻找出血点。
只是这些,她不敢跟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说。
她去寻找宋辞的身影,想跟他说宝宝的情况。
看了一圈,宋辞正坐在不远处的家属等待区,嘴巴咬着香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平静道:“宝宝有八斤重,很健康。”
宋辞毫无反应。
过了片刻,才哑声问:“敏敏怎么样了?”
“我出来的时候,医生因为找不到出血点,已经准备好输血及手术。”唐希恩踟躇道,“她……她人昏迷了。”
话说完,她垂眸看宋辞。
男人的肩膀微微抽动着,手肘撑在大腿上,抓着头,几滴眼泪砸落在地上。
唐希恩也红了眼眶。
不远处的手术部门口,滕仲谦双眼红肿,频频用手指去按压眼皮止住眼泪,宋家父母一脸凝重地坐在那儿。
生死关头,只有父母才会垂泪。公婆,或许只是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