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旁边的商陆叫他,问:“阿澜,去比翼族的事,我和迟吉去就好了,你留下来照顾师父可好?”
他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应答道:“好。”
随后商陆和迟吉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阿澜还在一边站着,药仙突然开口:“你做他的徒弟多久了?”
阿澜回:“六年。”
药仙:“那就是九岁的时候入的招摇山?”
阿澜:“是。”
药仙有说:“那可曾有一次暴露过身份?”
阿澜不解:“什么身份?”
药仙冷漠地看着他,神情就好似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唱戏一般,他就像是坐在台下的一个老资历的戏子,看着这个小丑在笨拙地唱着戏,功底拙劣又浅薄,偏偏还自以为是。
但是阿澜却足够冷静,他面色自若,看起来半分紧张或者心虚都不曾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连他都足够佩服。
“孩子,你还小,若你入招摇山是为了所灭之国的事,我劝你不要在怀瑜这里找捷径或者把计算打到他的身上,看你有‘魂引’的天赋,若只是一昧那来做这些亡国灭仇伤天害理的事,我劝你尽早离开,招摇山也不是你要待的地方。”药仙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若是以他的年纪,也确是有分量去做长辈了。
阿澜作了一揖,双目微敛,沉声道:“弟子不会。”
药仙说:“我不知道你不会做的是报仇还是不会把算计打到怀瑜身上,但总之,这既然是你说的话,今后若他是因为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你必要偿命。”
“弟子不会把算计打到师父身上。”阿澜说。
“那就是一定要报仇了。”药仙了然道。
修仙之路坎坷,飞升堕落只在一念之间,及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作为人,怎么样都是人,即便转世投胎,也还是人。
可作为仙,一旦死去,只有个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不下地狱,归于荒芜的结局。
没有了从前,也不会有以后,成仙之后,有欲有求又或者无欲无求,你未来的路只有一条,千年万年之后,又或者天劫灾难降临,逃不掉的就是逃不掉。
天劫这东西,就连神仙也说不准。因为连他们自己测不到下一次天劫会在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知道那随天劫而来的考验又是什么,它千奇百怪,唯独不能与“情”字沾边,因为一沾即灭,度不过,便是亡。
并非屠城万千就必定会下轮回地狱,也并非悬壶济世就可以得道飞升。
药仙看着在床上痛得不成样子,都开始说胡话的苏瑾,他嘴里碎碎念叨的那个名字,不用听,都知道是谁。
四百多年来,这人做了多少疯事,好好的天界第一武将不当,功成名就万人敬仰的荣华不要,偏偏要找一个早就死掉的女人。
旁的人或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在人间招摇山上开山收弟子,游历四方,在人世游荡了几百年,看起来真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闲散仙人。
但唯独他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招摇山的规矩是只收外门弟子,十六岁一到就放下山去,这是因为没有价值的东西不需要久留,唯独那个商陆待到了现在。
现在又多了一个。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他看苏瑾的目光变得有些陌生,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任何感情,旋即却又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