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炮在沈丞相府的红色花球下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整条武康街,像一只只雄鹰窜上天空。
门口的石狮子上挂着喜庆的花球,红毯从门口的阶梯上一直铺到殿内去,彩色的绸缎挂满了廊下的每一条横梁,坠下来的时候,比彩霞还要好看。
喜婆拿着绣满鸳鸯戏水图的红手帕掩笑,走在每一条像是彩霞般的长廊,来到了沈宛箐的闺房。
“小姐,马上就到吉时了您可要抓紧些准备了,可不要让夫爷等急了。”喜婆在外头喊着。
沈宛箐坐在妆奁前,黄铜镜子里是一张模糊的脸,但即便是如此模糊的黄铜镜子,却也照得出这张脸的主人如此丑陋不堪。
毒疮的威力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连父亲都说是毒术世家的奇毒,想来也不是那么好解的。
只是……世人都说她定是全天底下最美的新娘,现在看来,随便找一个粗使婆子,都会比她好看。
毒疮已经扩散到了整张脸,眼皮子都肿成了一片,血水混着脓水,甚至连耳垂上都已经开始糜烂,浓黄的脓水从伤口中流出来,她还得拿帕子接着,领口处大红的里衣也被这脓水浸湿了,看上去恶心极了。
屋子里没有婢女,也没有侍候的人,她怕被人看到这张脸。
从今早开始,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穿衣洗漱梳妆打扮——这张脸,怎么打扮也不会好看的。
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出嫁,母亲必当是要来上梳的,她不大会梳妇人的发髻,只能自己照猫画虎地琢磨了许久,结果却是个不伦不类的样式。
从晨起道现在,母亲从未出现过,父亲……就更不必说了。
喜婆在外头催促着,她理了理衣服,随后喊道:“喜婆,等父亲回来起罢!”
喜婆是沈夫人亲自找来的,怎会听沈宛箐的话,于是她便又喊:“小姐,老爷今一大早就去了宫里,想来是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姐还是快出来吧,千万别耽误了吉时,这可是不得了的。”
沈宛箐垂下眸,她痛苦地闭上眼,可是连眨动眼皮子这样细小的动作都痛得让她打颤,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睁着,可是必然会看到铜镜里那张模糊却丑陋的脸。
外面的三声喜炮已经尽数响起,喜婆终于是等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屋子。
却看到坐在梳妆台上犹如妖怪一般的人。
“小……小姐?”喜婆吓得魂飞魄散,坐倒在地上。
沈宛箐缓缓地起身,然后端着姿态缓缓走进,贴近喜婆,冷笑了一声。
可是嘴角处结着厚厚的毒疮,她这一笑,原本结痂了的脓包瞬间破裂,脓水流出来,恶心极了,当真一笑,神魂颠倒。
喜婆早就被这样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眼珠子瞪得比外头的红灯笼还要大。
沈宛箐却说:“怎么,不是父亲叫你过来的吗?他老人家见不得我这张脸,所及叫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过来,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个吓人的丑八怪吗?”
喜婆战战栗栗地说:“老爷……老爷今早就去宫里了,奴才实在不知。其实……其实小姐一点也不丑,奴才以前还见过更丑的,比起小姐来要丑上千倍万……”喜婆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那张凹凸不平的脸离得自己只有一寸之遥,那腥臭的脓水、胭脂水粉、熏香混在一起,她闻了只想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