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风刮过,蹭着地上的草,拂过它们的腰身,盈盈一握,是纤细而又脆弱的。
光影像是打破了的灯笼,漏出来忽明忽暗的暖黄色,照在脸上,或者地面上,同样也是暖黄色的。
苏瑾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膝盖并做一起,双手环过膝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侧首,是一转头就可以瞧见的人。
他反复几次把头转过去,反复确认身旁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他,是不是虚幻,是不是真实,是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不是虚幻,是真实,却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秋竹察觉到不断瞄到自己身上的光影,他突然脸红了起来,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苏瑾把脑袋放在手臂上,趴着瞧他,说:“就是觉得,也不过才三年,你的变化却挺大的。”
秋竹耸耸肩,说:“这世上哪有不变的人,不仅是我,你的变化不也挺大的?谁都会变,若你觉得我的变化大,这就说明……”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
苏瑾追问道:“说明什么?”
秋竹缓缓回答:“说明从一开始我就在你心上了,不然你怎么能看出我和从前的区别?”
苏瑾把头转了过去,眼睛埋在手臂中,眼前一片黑暗,闷声传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害臊?”
秋竹却说:“我只是觉得,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过,若我还矜持端庄,什么时候才能靠近你啊!”
苏瑾沉默了。他埋着脸,所以秋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若是把他的手臂拿开,定能瞧见他的嘴角咧出了一个硕大的笑,嘴角都快要勾到耳朵后面去了。
秋竹坐在他身旁,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他淡淡地说:“真好啊!这样和你在一块儿的感觉。”
苏瑾把脸抬了起来,却突然问道:“你从前的样貌,从前的声音,甚至是名字,这些……为什么统统都不用了?”
秋竹说:“魂魄脱离身体后,我曾想过重新回去,可是那身体却已经腐烂了,而且我也已经不是普通的魂魄了,一具凡人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了。声音都是和别人学的,只是觉得这样说话的嗓音……您会比较喜欢,而且和之前差别很大,也不会听出来。至于名字,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苏瑾眼里的疑惑转变成了心痛和自责,他抱住自己:“都怪我,我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
秋竹却把苏瑾的一只手拉过来,握在掌心,说:“师父,就请您让我在这样叫你一次,从下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师徒了。”
苏瑾看着他,不明白。
秋竹说:“这个关系把我们拉近了好多,却也阻隔了好多,我没办法在您是师父的时候同您做那些事,所以,请师父把我除名吧!”
苏瑾只抓住了关键的“做那些事”,他的手捏了捏,只是低下了头去。
秋竹却知道他是默认了。
他们的关系,其实早就不是师徒关系了,也不知道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转变,可是正式的说出口,这还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他这般认真地想要脱离这一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