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赢的。”
朱颐垣的论断,让众人备受鼓舞。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信心,无论到了时候,不认输就还有机会,认输了就只能乖乖跪下,老老实实当奴才了。
甚至更惨,清廷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奴才,他们会肆意屠戮,把人数降到他们想要的范围之内。
不甘心失去生命的人,就只有奋力一搏,为自己,为亲人争取一条活路。
朱颐垣手下的这几位,不管出身如何,此刻都生出了相同的念头。
必须要团结一心,和衷共济。
只是……活路在哪里?
我们怎么才能挨过最难的阶段,如何能积累足够力量,发起反攻?前途非常美好,但是关键的第一步,要怎么走出去?
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朱颐垣身上。
而此刻的朱颐垣也俯身掏出了一张从淄川县衙弄到的山东布政使司地图,随后他在众人面前展开。
“大家伙请看,淄川县西边是济南府,东边是青州府,正好处在山东贯穿东西的要路上面。基本的情况,地形平坦,视野开阔,粮多丁多,方便用兵。我提议效仿榆园义军,挖掘地道,和清军周旋。但是淄川到底不同曹州,那边是黄泛区,土地松软平整,方便开挖。山东却是有困难,藏兵几百人,或许还行,但是要藏成千上万的兵马,那是想也不要想。”
“如果向北,就是高苑、济阳、德州等地,这些地方距离清廷京师都太近了,也无险可守,无论如何,我们也赢不了。”
朱颐垣分析了三个方向,全都不行。
那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南发展。
朱颐垣笑容可掬,“大家伙请看,从青石集翻越原山,就是莱芜,莱芜的西边有泰山,有徂徕山,往南走,有龟山、蒙山。蒙山的东边,就是沂水。沂水的北边,有号称齐南天险的大岘山,还有穆陵关。”
随着朱颐垣的手指方向,大家伙将目光投到了山东的中部,南部,注意到了蒙山,沂水……这些地方丘陵纵横,地形崎岖。绝对算不上富庶的好地方。古往今来,并没有多少人靠着这些地方走出来。
但不可否认,这里确实能克制住满清的骑兵优势。
也是整个齐鲁大地,唯一能抗衡清军的地方。
“朱公子,如果我们南下,进入这些地方,我们的粮食从哪里来?吃什么,喝什么。清军没来,只怕咱们就撑不住了。”张霖沉声说道,他早年去兖州求学,曾经路过泰山。
这些地方当景区不错,可要是长久驻扎,还要养兵打仗,积累粮饷,怎么看都有点难度。
朱颐垣一笑,“如果是好地方,清军也不会留给咱们。我的意思,就是延续咱们在青石集的策略,铲除地方豪强,彻底均分田地,以较低的田赋,养活百姓。然后走兵民合一的路子,培养出我们的力量。”
朱颐垣继续道:“我们进入沂蒙山区之后,也不是就被动挨打……恰恰相反,我们可以图谋海州,深入兖州,众所周知,兖州府可是孔家的地盘,他们那里压榨百姓更加残酷,我们只要得到兖州百姓的支持,就能在适当的方向,越过运河。而过了运河,就是榆园义军的地盘。”
朱颐垣笑着道:“我们在运河以东,榆园义军在运河以西,两边夹击,随时切断运河,威胁清廷至关重要的漕运安全,既能打击清廷,又能支援南方抗清……大家伙瞧瞧,这局棋我们就没有半点胜算吗?”
朱颐垣靠着上辈子的经验,很容易规划出一个差不多的战略。
这算是稍微有点经验的键侠的基本功,没有几套打天下的宏图大略,跟人吹牛都没有底气。
但是放在古代,这就是不折不扣诸葛武侯才有的本事。
如果朱颐垣的策略真的成功了,没准这番话会比隆中对还要值钱!
绝对是学生们背诵并默写的名篇。
当然此刻的众人还想不到这些,他们只是看着地图,咂摸着朱颐垣的话,到底是谭七爷,他率先点头。
“公子,我听出来了,这条路很难很难,但不管多难,总比死路要好!就这么干了!”
张霖眉头紧皱,咬了咬牙,“我也同意,不把自己逼上梁山,何来富贵泼天!”
蒋琦眨巴眨巴眼睛,无奈苦笑,“我帮着公子杀了那么多淄川官吏大户,就算想回头也不行了。”
朱颐垣脸上含笑,“很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立刻行动,把流民先引到淄川县城,随后迅速南下。”
朱颐垣确定了发展的方略,青石集这一片还是他们的根据地,等闲不会放弃。但青石集太过狭小,离着清军也太近了,安顿不了这么多人,只能向南开拓空间。
朱颐垣叫来了刘保和罗毅,让他们率领三百人南下,充当先锋。随后又把庞老爷子请来,让他带着人去劝说流民,跟着青石集义军走。
至于谭七爷,朱颐垣给他五百精锐,由他负责保护流民,戒备官军。
张霖,蒋琦,他们负责组织百姓,解决遇到的难题。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任务。
就连老娘都被朱颐垣请来,希望她能带着人帮忙烧水煮饭,给流民补充体力,照顾老弱。
老娘一口答应,“我算过了,你们从淄川县城弄出来的粮食不少,给乡亲们吃了,也不算浪费,这事交给我了。”
朱颐垣连连点头,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舅舅和蒲盘的身上。
“现在的事情只有你们两位能办了。”朱颐垣首先深深一躬,随即才说道:“我们带着百姓南下,沿途必定艰难险阻。我希望你们出面,去联络那些不愿意投降清廷,明白事理的读书人,还有些心存大义的商贾。尽量拉拢一切力量,为我所用。就算他们不想帮咱们,也别结仇,只求安稳通过。”
毫无疑问,这个任务非常非常重,不然人生地不熟,一头撞进去,很容易头破血流,一败涂地。
朱颐垣选这俩人,舅舅叶廷兰就不必说了,叶家在兖州府就是大户,人脉广阔,非比寻常。
蒲盘这个人,虽然只是商贾,但他仗义疏财,帮助淄川百姓,也算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果然,叶廷兰立刻答应,“大外甥放心吧,这是正事,我给阎先生写封信,立刻就动身。”
蒲盘也道:“朱公子,你这是活百姓,积阴德的大好事。我拼了命也会办好。只是我要离开,家眷还请朱公子帮忙照顾,尤其是我那几个儿子。老大兆专,老二柏龄还好说,老三松龄,老四鹤龄都太小了,还请朱公子代为照拂。”
蒲盘家的老三松龄,不出意外的话,就叫蒲松龄吧……这算是捡了个宝贝吗!
朱颐垣吸口气,随即道:“蒲先生,你的心思我明白,也请你放心就是,我只是代为照拂,绝没有别的意思,公以诚心待我,我必不做小人。”
蒲盘想了想,也点头道:“多谢朱公子,其实我也不甘心让这几个孩子,顶着金钱鼠尾过一辈子,那样的话,到了地下,我没法和蒲家祖宗交代。他们要是问我,孩子变了样,不认祖宗了?我,我没法回答。”
说完这话,蒲盘冲着朱颐垣抱拳,动容道:“朱公子,你可一定要赢啊!大家伙都盼着呢!”
朱颐垣用力点头,只觉得肩头又沉重了一分,或许这就叫责任吧!
过去朱颐垣只想着自己一家人能活着,现在又有这么多人把身家性命托付到了他的身上,当真不轻松。
朱颐垣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不甚宽阔的肩膀,顿觉压力如东岳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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