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宾把清兵卖了个彻底,来的人叫马得功,可不是寻常之辈,他在明朝就已经做到了总兵。
只不过他的高光时刻还是亲手抓了弘光皇帝朱由崧,立下了大功。
不久之前,洪承畴奉旨南下,多铎押解着俘虏和战利品北归。
马得功随着多铎一起解送朱由崧进京,清廷论功行赏,赏了个镇江总兵,让他南下去对付隆武小朝廷。
只是还没等他南下,就得到了新的旨意,说是山东匪患严重,逆贼猖獗。让他协助剿灭乱贼,戡定山东。
马得功相当自负,连大明皇帝都不在话下,山东的这点土贼哪够他打的。
经过分析,原本驱使流民,去冲高苑的方略失败了。毫无疑问,就在淄川一带,存在一伙贼人。
他们和谢迁沆瀣一气,互为表里。
马得功审时度势,提出了一个高明到了极点的主意,他率领兵马,不走官道,而是通过长城岭,进入莱芜境内。
正好莱芜知县也上报了贼情,马得功准备横扫莱芜贼人,然后兜着屁股,杀入淄川境内。从南边驱赶流民,以更大规模,冲垮谢迁。
顺带着还能收割粮食,充实军用。
“马贼的计谋确实狠辣,如果真让他得逞,齐鲁腹心之地,还真就平定下来。只是他料想不到,莱芜知县晏子宾是我们的人,把消息提前告诉了公子。”宋琏兴奋道。
朱颐垣微微一笑,“晏子宾确实是我们的人吗?”
宋琏下意识一怔,不解其意。
朱颐垣笑道:“这个东西是怕马得功到了莱芜境内,识破他的画皮。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对待这种人,我们只可以租用,切记不能买下。更不能把他当成自己人,不然后患无穷。”
宋琏悚然心惊,连忙点头:“我懂了。那接下来的该怎么打这一场仗,朱公子可有谋划了?”
朱颐垣微微摇头,老实道:“很难。”
“为什么?难道我们兵力不够?”
朱颐垣依旧摇头,“眼下淄川谭七爷手下的兵马有五百,我手上的士兵,加上新泰的兵马,超过一千五百,莱芜能拉出来的民兵,足有两千以上。另外还有流民组成的收割队,也有两三千人。算起数量上,我们不吃亏。虽然兵马草创,是乌合之众。但马得功手下也并非多精锐的战兵。更何况刚刚秋收,为了保卫粮食,乡亲们必定奋力死战,士气倍增。”
宋琏皱着眉头,不解道:“朱公子,既然这么说,我们胜算还是有的,为什么还要忧心忡忡?”
朱颐垣苦笑,“事情不能这么算。我们这边,缺少一位能统御全局的将领。马得功再怎么样,也是大明的总兵出身,指挥成千上万人,未必多厉害,但至少错误会少犯一点。可咱们这边,就算把谭七爷调过来,只怕也不行。”
宋琏眨巴眨巴眼睛,还真是这样。你要说朱颐垣能统御兵马,和马得功较量,那实在是有点过了。
他上辈子是当了几年兵,也算是个略有研究的军迷,但也仅此而已。两个时代的打仗方式完全不一样。
尽管到了大明朝之后,朱颐垣努力学习,也领着人马打过几仗,有些经验。
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优势局,赢得不难,对手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
像马得功这种,能留下一笔的老行伍,面对着战场的突发情况,有着菜鸟难以比拟的优势。
李自成的起义军,经常几万人,十几万人,被几千官军暴打,溃不成军。
直到败得多了,经验上来了,才能真正和官军掰手腕。
朱颐垣就处在这么个阶段,给他点时间,打几次仗,士兵的战斗力就会飞速提升上来。
可问题是时间在哪里,眼前的仗,要怎么打赢?
这就好比你笃定创业能发财,却没有第一斗金一样。
“咱们能不能用计,比如给食物下点泻药?”宋琏说完,自己就摇头了,那是沙场老兵,大明的总兵,这种小儿科的计谋,肯定行不通的。
“这么说,咱们急需一位能和马得功掰手腕的。”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宋继澄在前,后面跟着一个模样威严的中年人,他穿着大明样式的衣服,还留着头发。
宋琏一看到他,乐得跳了起来。
“舅舅,你可算来了!”
宋琏惊喜交加,简直是及时雨。
他这位舅舅叫黄培,曾经担任过指挥佥事,都指挥使,更厉害的是黄培的祖父叫黄嘉善,他在万历年间当过兵部尚书,三边总督,黄嘉善统兵斩获数千,赢得三边大捷。
无论如何算,黄培也是将门虎子,家学渊源。
大明灭亡之后,他有心殉国,无奈母亲此刻死了,他又是个孝子,不得不扶着灵柩回乡。
回乡之后的黄培拒绝剃发易服,依旧心念故国,时常和义军联络,有志抗清。
在历史上,黄培在康熙年间,卷入了文字狱,丢了性命。
而这一次,是目睹了朱颐垣在莱芜的作为之后,身为姐夫的宋继澄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请黄培过来一观,他这才前来。
说清楚了事情之后,宋琏喜得拍巴掌。
“舅舅,正是你大展身手的良机,马得功这个贼,俘虏弘光陛下,罪孽滔天,早该死了。他这一次一头撞进来,以有心算无心,他必败无疑。”
宋琏不停说着,奈何黄培却没有多少激动,反而无奈长叹,“你难道忘了?我虽然是都指挥使,可我指挥的是锦衣卫啊!”
宋琏一怔,忙道:“舅舅,你家学渊源,可是会领兵打仗的。”
黄培无奈苦笑,“祖父在日,我是陪伴他老人家好些年,奈何彼时我光知道学习文章诗赋,并没有把兵法放在心上。”
宋琏一听,简直要昏过去了。
有用的不学,没用的学了一大堆。
“大明朝就坏在这上面,文恬武嬉,空谈误国。”宋琏毫不客气抱怨。
黄培默默听着,随后无奈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这点本事,无论如何,也不是马得功的对手。不过……”
黄培拉长了声音,朱颐垣一直在听着,忙道:“黄公,你可有良策?”
黄培看了看朱颐垣,突然道:“你是大明的宗室吧?”
朱颐垣点头,“确实。”
黄培道:“我倒是有个朋友,奈何他不愿意替大明打仗。”
朱颐垣沉吟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请黄公明示。”
黄培感叹道:“此人可是闯王旧部,去年的时候,假意投降清廷,随后起兵,斩杀了大汉奸王鳌永,奈何孤立无援,被清军诱骗围攻。外人传言他死了,其实侥幸逃脱,藏在我们黄家。这一次我领着他过来,本意是投靠义军,一起抗清。可他听说你是宗室子弟之后,就不愿出山。闯王和大明杀了十几年,他的兄弟,妻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死在了官军手里,而且极为凄惨。让他再给大明朝,朱家的人效力,只怕是做不到了。”
朱颐垣听到这话,默默点头,“确实大明不配让他战斗。”
黄培大惊,“朱公子的意思?”
“我想请他去村镇看看,百姓需要他,山东父老乡亲需要他。”朱颐垣又道:“至于大明朝……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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