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父母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在现阶段的古国是理所应当的。孩子在缺少父母资助的前提下只能成立一个困难的家庭,古国社会正处于某个进化阶段,不是父母不愿意对子女放手,是社会进步的程度还未达到放手的那个阶段。
老陈极力竞争角亥台的台长,也是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预铺一条后路,如果女儿不够优秀,那么台长父亲可以帮一把。何况儿女一定优秀都是天下父母的美好愿望,甚至是孤注一掷的愿望,但是能够称其为优秀的必竟是少数。台站的一个普通职工不具备同省局局长提要求的资格,台长不同,郜局说:“台长是在为我工作,理应当给予照顾。”
省局李局的儿子、女儿足够优秀,留学定居国外。不论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工作,塌陷局都不在其考虑的范围之内。作为局长应该得到的利益,自己的子女不需要,李局就让给自己的亲属,侄子进了角子塌陷台,外甥刘朝阳进了角亥塌陷台。
我的女儿想进入本行业,我和老陈都办不到。我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不存在着怨愤,我不会反问有人能行、为什么我不行?还好孩子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且是一个好的专业,孩子不指望来父母的单位工作。女儿说:“看你们台站的几头鸟,叽叽咯咯的真烦人。”我很欣慰,同时否定女儿的偏见:“哪个单位都一样,只是公开的程度不同,小单位更直接一些。”
老乌的儿子在塌陷学校私费上学,摆明了要入塌陷行业,虽然他嘴上不说。老乌讨好公孙权,就是为了将来儿子能进入这个行业而提前积攒人脉,老乌看好郜局面前的红人——公孙处。我认为,能帮助老乌的人不是公孙权而是苗局,苗局的父亲是省局的前副局长,人脉颇丰。苗局是老乌在陷校的同班同学,都是一个省的人,老乌的年龄大苗局七岁,都称他老乌大哥。可是二人没有丝毫亲近的迹象,老乌也从来不提这名身居高位的三年同桌。角丑台台长郜瑞也是老乌的同学,在地方的塌陷会议聚餐桌上,就苗局和老乌的关系,老陈好奇地探问郜台,郜台呵呵一笑:“老乌没脸见苗局。苗局当时是学生塌陷协会的主任,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协会,我就是苗局发展的会员。苗局撺掇老乌入会,老乌也愿意加入。‘行啊——,写申请书——,是吧——,都明白的。’苗局找到我,‘小郜,你给老乌弄一个申请书,他除了喝酒行,其他的别提。’申请书交上去了,学校的协会主任找老乌谈话,‘你自愿加入协会吗?’老乌回答:‘啊,就那么回事吧,想当官的都啊——,是吧——,都明白的。’弄得校主任一愣:‘你自愿遵守协会的章程吗?’老乌回答:‘别人遵守我也遵守,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又说:‘这是要宣誓的。’老乌说:‘别人宣誓我跟着,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很不满意:‘我听你的意思是可入可不入,这申请书不是你自己写的吗?’老乌回答:‘入协会是小苗找我入的,这申请书是郜瑞替我写的,都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吧——。’校主任又问:‘加入协会不是强迫性的,你到底入还是不入?’这老乌不知道那根筋不对,‘入也行,不入也行,是吧——,都明白的。’校主任找到我和苗局:‘我相信你们介绍的人肯定没有问题,这老乌好歹也装一装样走走过场啊,这老乌也太不像话,那一副无所谓的嘴脸让我生气。一句一个都明白的,我不明白!’我赶紧打圆场:‘马主任,老乌没有特别的用意,他说话好带上‘都明白的,是吧。’气得苗局当着老乌的面放了狠话:‘老乌,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苗局本来就是一句气话,老乌倒好,还跟苗局较上劲了,自此之后,不主动跟苗局说话。参加工作以后,省内同学聚会,当然是苗局召集,找一个理由就把大家的吃、住、玩全安排妥当。省内的同学年年聚会,这么多年来就缺老乌一个。当时苗局是塌陷大队副队长,对我说:‘郜瑞,你好好开导开导那个乌大哥,他叔叔同我爸爸还是老战友。’谁也猜不到老乌已经怨气冲天:‘我同汪仁良争副台长的关键时刻,他在哪里?是吧——,都明白的。’当时,苗队被气笑了:‘这还能怪罪到我的头上,乌大哥在台站混得连出差的机会都稀奇地少。’苗局好不易见到他:‘乌大哥,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当面,老乌回答得很痛快:‘好啊,你啥地位,请我——,是吧——,都明白的。’临近晚饭时分,老乌找到我说‘小郜,我亲戚请我喝酒,是吧——,你明白的。’我说:‘明天也不散会,今天不止请你一个人,去你亲戚家换一个时间。’老乌坚决不去:‘我算知道了,高攀啊——,是吧——,都明白的。”说完自己走了,我也来气了没有挽留他。他这人非得有人强拉硬拽的,他才觉得有面子。当时黎强也在,‘乌大哥的自尊心挺强的。’老袁插嘴:‘要不让他请我们大家。’黎强反问:‘同学三年,都知道乌大哥爱喝还能喝,谁见过他掏钱请客?’王一江沉思一下,‘你还别说,这乌大哥专喝别人的酒,还次次挑肥拣瘦的。’王一江学老乌太像了:‘这酒啊——,是吧——;几个小菜儿啊——,是吧——;这小店儿啊——,是吧——;都明白的。”我也同郜瑞唠过:‘其实——老乌的——内心——是特别想,愿望很——强烈的。”郜瑞说:“大姐说得有理,他就是到了关键时刻才作出常人出乎意料的勾当,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我说:“想当台长,他很——露骨的。”郜瑞点头:“很露骨,谁人都知道他露骨,可能唯独自己不知道,总希望有人把他的愿望无偿送给他。一旦得到以后,他肯定说:‘这是你强塞给我的啊——,我嘛啊——,是吧——,都明白的。’”他的同学太了解他,一旦到手就不当作宝贝,别人得到的,他都认为应该是他的。时间过去了,已经成为往事,人们已经淡忘了,唯独他始终念念不忘。
我问老乌:“儿子想——来塌陷台——工作吗?”老乌惊了:“谁说的?我没啊——,是吧——,都明白的。”问的时候,我是真心询问,听了他的回答,我开始调侃:“那你儿子——还上塌陷——学校读书?”老乌一派的潇洒相:“上塌陷学校就要进塌陷台啊——,周小妹也太瞧不起犬子了,是吧——,都明白的。”对于他的话,我本该生气,此时我已经超然,“是我——以为的,你别——介意。”
在省内,工作不好找,好的工作更难找。孩子进塌陷行业工作,即使知道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渺茫的前提下,人心总要寄托一点希望,毕竟自己身在此行业中,就算局长不认识我,我还认识局长。钱想不想?汪台不想?刘朝阳不想?杨光直接跟我说:“我不敢想,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具备的,要说没有想过那是在撒谎。我老婆也是普通的教师,将来只能靠女儿自己努力了。周大姐,一提靠孩子自己努力,挺扎心的。不是忌讳自己无能,总是觉得孩子缺爹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