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4019年年初,古国塌陷局开始实施行业改革,在台站推行中心台制。6月初,在郦局主导下,角省塌陷局开始制定改革的方案。
郦局第三次来到角亥台,郦局在全台会上说:“我局实施的改革是全面的,涉及到机构、业务、纪律、经济等方方面面。有的我们走在了前面,比如绩效工资。我局前期进行省局改革,合并处室减少非业务人员。后期进行台站改革,推行中心台制,大部分台站将变成无人值守。如果角省局的人员少一百五十人,我把所有的台站无人化,台站原有的人员全部调入省局。”
甄台问:“郦局,我给省局打过几个报告,我想问问,”郦局打断甄台的话说:“不是什么都需要打报告的,你的楼门维修还需要打报告吗?”
郦局走后,甄台说:“这搞业务出身、不抽烟不喝酒的领导真是另类。”
俪局提出优化全省的观测台网,停测部分难以维护的老旧仪器。
柏松说:“钱科,山上山洞的照相记录,天天人工更换相纸,不说雨雪酷暑严冬,就说洗相、烘干、人工量数、人工录入,都数字化时代了,把这套仪器优化掉吧。”钱科说:“老仪器,优点是稳定。要停测,需要得到省局相关部门的批准,涉及到数据中心、仪修中心、台网中心、观测处,不太好办。”
私下,柏松对杨光说:“多好的停测机会,自己找麻烦。”杨光对柏松说:“台站改革,郦局上报的中心站没有角亥台,角亥台将被合并,最终人员会被调往中心站,抛家舍业的,估计没有人愿意异地上班。角亥台应该有一个留守人员,论工龄和台龄他排不上,因为这台老仪器需要人维护,钱想留守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停测,钱想会百般阻挠的,他成功留守后,肯定停测。假如角亥台能够成为中心站,到时候钱科自然会找借口停测。停测是肯定的,全看钱科的个人需要罢了。”
角亥台的岩层错动位移项目,现在的观测是日观测。今后,三日一测、五日一测、一周一测,选用那个比较合适,古国局发通知来征求台站的意见。甄台问杨光:“你看我台几日一测比较好?”杨光说:“甄台,随便报一个就行,征求这样的建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下个月实施,也许下一年实施,也许不实施,你别太认真了。真的要改变,征求我们的建议就是走走过场,也可能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在全省的陷情分析会上,预测中心的专家们提出两个潜在的塌陷危险区,一个称为东部危险区,一个称为中西部危险区,危险区呈椭圆形,边缘包括临近省份的区域。角省所辖的区域面积是73万平方公里,两个危险区的总面积达到120万平方公里,中西部危险区最大,新划定的危险区没有包含最西端亥市的西部地区。
在角亥市与壁亥市的交界处,发生一个塌陷群,陷中就在亥市的西部,地点不在省局划定的危险区内。
自徐局时期开始,二十多年,角省划定西部危险区都包含亥市西部。郦局上任,合并处室,加强分析预测的力量,今年首次排除亥市西部,这个陷群就发生了。
自2月起到3月中旬,塌陷的次数达二百多次,其中最大的塌陷,使亥市市区具有强烈的陷感。《角省大陷新预案》启动,角省塌陷局成立五个应急工作队,每个工作队由一名副局长负责。第一队以维修中心为主体,在角亥市和壁亥市各架设一个临时定位台站。第二队由对外联络处主导去壁省塌陷局,负责两局之间的协调和联动。第三队入驻角亥市,启用亥市塌陷应急指挥中心。第四队由陷害处主导,负责可能发生的陷害评估和救援工作。第五队由维修中心、预兆中心、定位中心联合主导,负责省内仪器的维护与陷情分析。
角亥台的定位仪,南北分量存在低频干扰已经有三年了,多次上报故障申请报修,维修人员来过两次迟迟没有解决问题。发生陷群,第五队的第三小组前来维修。
这天杨光休班,甄台打电话给他:“省局来人维修定位仪器,你们三个人都要到场。”杨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去了。”甄台说:“要不是郦局搞这么大的架势,我也不要求你来,家里没有事你就当锻炼身体跑一趟。你我都清楚,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小组的两个人进出山洞五次,故障依然没有排除。队员小管说:“如果是同一个干扰源,三个分向会同时出现,现在只是南北有,东西和上下没有,应该是南北向仪器的问题。”小穆说:“也可能只存在南北向的干扰,不能排除仪器没有问题。”杨光见两个人越讨论可能性越多,就打断他们的话,“把探头的底座旋转90度,南北变东西,东西变南北,重新调整水平再看。干扰依然在南北,可以断定只是南北向存在干扰源,跟仪器无关。干扰跟随到东西向,说明仪器的这一分向有问题,不关干扰源的问题。”两个人面面相觑,既不说话也不行动。杨光说:“不敢动探头是吧?如果不动,有两向还是正常的,果真一动,恐怕三向都不正常,是吧?”二人还是不声不响,杨光说:“不是你们不敢动,我也不敢动,换新的吧。”小穆说:“给队里打电话,换探头吧。”小管说:“也只能这样了。”第五队回话,“回来吧,以后再说,省里没有备用的探头。”
很快,这个塌陷群结束了,周边并没有发生破坏性的塌陷。
古国局针对岩层错动位移观测发布指导性建议:台站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可以选择日观测或者是五日一测,如有变动请打报告给本省省局观测处。
一个月后,小程来找甄台,“甄台,我了解一下,全国就我台的岩层错动观测是日测,其它台站都是五日一测。”甄台预料到小程会来找自己,他说:“我知道,可是你的很多补贴是按日发放的,要是你有五日一测的要求,我可以打报告改成五日一测。小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了一日,小程打电话给甄台,“甄台,我还是一日一测吧。不过我只负责每日的观测,别的一概不管,牵扯到仪器检验、月报报送、年度评比资料整理。”
甄台同钱想商量,“岩层错动从学科上属于预兆,岩层错动就归你们预兆科管理吧。”钱想知道科里的另外两个人不愿意多干,他说:“行,不过我们去观测点得按出差对待。”甄台说:“可以。”钱想说:“甄台,你最好在周二的例会上宣布一下。”
在下周二的例会上,甄台说:“按照学科的归属,岩层错动项目的日常管理工作归预兆科,参与管理的人去观测现场每天补助六十元,交通费实报实销。”钱想回到预兆科就对柏松和小米说:“甄台把岩层错动项目给我们预兆科了,我不太愿意接手。”柏松说:“我不愿意参与。”小米说:“我更不愿意参与。”钱科说:“那好,既然我们的意见一致,我去找甄台,把这项目推掉。”
钱想对甄台说:“我们科的多数人不愿意接手岩层错动项目,甄台,我也没有办法。”甄台说:“你们不接手,那只能同定位科商量了,正好刘朝阳愿意干。”钱科说:“甄台,我提一个建议,把岩层错动项目独立出来,既不属于预兆科也不属于定位科,由我和小汪来管理,小汪有私家车,给点油钱,我俩来去也方便。”甄台想:“看来是柏松和小米不同意接手。给定位科,老乌和刘朝阳干不了。杨光对整件事都有怀疑,还是不让他接触的好。让钱想和小汪共管,比较稳妥。”甄台对钱想说:“就按你的建议办,不用开会研究了,也不用对大家宣布了。”钱想说:“我听甄台的。”
钱想去找小汪,说:“甄台指定我和你管理岩层错动项目,别人不愿意干,我们也不能白干,是吧?”小汪会意,伙同钱想去见甄台,小汪说:“甄台,我和钱科去岩层错动现场,就按袁工头的标准给补贴吧,一天二百行吗?”甄台说:“可以。”
钱想和小汪干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才知道。小米对柏松说:“钱想把我们都耍了。”柏松说:“他就是在耍我们。不过就算我们当时肯接手,我们也得不到太多的钱。我们不接手,有了借口,钱想把项目搂到手里,他能拿到钱。”小米说:“钱科为人处事,点点滴滴都这样,防不胜防啊。”“米姐,玩不过他,我躲开还不行吗?”小米说:“他在甄台面前拿我们说话,想躲也躲不干净。”柏松说:“米姐,在大单位无所谓,在这个小单位,有这么一个人,唉!真是无奈。”
角省局新增四口深井,观测岩层定向力,角亥台就是其中之一。
杨光去找甄台,“甄台,我打听了一下,以往的岩层定向力观测项目是省级的。我想参与,因为评聘职称有加分。”甄台说:“行,我台的就由你来主管。”
过了几天,杨光值班,进院就发现钻井队在工作。甄台不在单位,杨光打手机问:“甄台,项目都开始干了,我怎么不知道?”甄台说:“老杨啊,这个项目统一由省局负责。”“甄台,负责人是谁?”“是公孙曙光。《角省岩层定向力观测》是部级项目,四口深井是一个整体,是我们的理解有误。”杨光说:“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职称评聘可以破格了。”甄台说:“没有主要次要的,就一个负责人。”杨光说:“我们参与一下,沾沾光总可以吧。”甄台说:“你自己去活动,我不管。”杨光说:“台站总得出具一份证明吧。”甄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证明。”
钻孔完成后,设备厂家来人安装仪器,探测井深不足九十米。
台站只有杨光一人值班,安装仪器的年轻人问杨光:“深度为什么不够?”杨光说:“我没有参与。”“由谁负责?”杨光说:“省局的人。”“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好吗?”杨光说:“还是你们自己打吧,我不知道负责人的电话。”
公孙曙光次日到了,对负责安装仪器的两人说:“不是你们量错了,就是深度不够,钻井的技术人员说遇到复杂地况,继续下钻需要加钱。”
仪器厂家的老者说:“算了,别管那么多了,有多深算多深,安吧。”
钱想在单位上院的树丛中放置食物,吸引山上飞鸟来啄食,钱想在远处用三脚架架设相机用长焦镜头拍摄。乌焦青指着相机说:“这套玩意可不是小钱儿,是吧——,都明白的。”钱想回答:“这是我老婆的客户送的。”杨光说:“那一定是一个大客户。”
钱想最近总是爬山,常爬单位的东山,他喜欢拍到山顶摄日出和日落。
乌焦青对杨光说:“看明白没?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是吧——,你明白的。”杨光笑着说:“老乌的眼睛是雪亮的,一起共事三十多年,我或多或少的也能悟出一点来。”
公孙处带着经济处的人突然到了角亥台,自钱想手中要出台站的经济账目。尽管清楚公孙处此行的目的,甄台说话还是有点音颤,问道:“公孙处,就,就我们台站吗?”公孙处说:“甄台,别担心,这是全省性的。今后台站取消账户。”钱科说:“那医疗保险、电费怎么交?”公孙处说:“每个人都办一张公务卡,只要超过二百元的支出,都走公务卡,不得使用现金。今后,发票的单位一律为角省塌陷局。还有,甄台从地方要来的钱,直接由亥市灾害中心转拨给省局。”
缴纳医疗保险,省城不接收退休人员,只接收在职人员。亥市要求退休人员和在职人员不能分开,要走都走,要留都留。其它市的要求,同角亥市的大同小异。对此,省局决定,台站的账户依然保留,只用来缴纳医疗保险。
三个月后,自外面传来消息,就这次,公孙处自角亥台转走资金一百三十一万。一次酒后,乌焦青问:“钱想,听说公孙处转走一百三十一万?是吧——。”钱想看着甄台,甄台说:“是。”刘朝阳说:“你妈x的,单位咋有这么多的钱?你们俩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钱想说:“不单是我们,远的不说,角戌站上缴三十万,角酉台上缴五十万。”乌焦青说:“看明白没?是吧——,都明白的。”刘朝阳说:“你妈x的谁不明白呀,这些钱放在台站,郜局调用方便,郜局退休前这些数字肯定清零,你妈x的第六查询组来得突然,郜局不敢花了。”乌焦青说:“不是不敢花,是来不及花了,是吧——,都明白的。”杨光说:“唉,角亥苦钱久矣。”
台站的账户取消,岩层错动观测员小程的工资由省局直接发放。康处来找甄台,一杯酒入口以后,康处问:“甄台,有好办法吗?”甄台说:“工作上的事,杨光有办法。钱的事,只有钱想有办法。”“甄台,把钱想叫来。”钱想应邀到了酒店,喝光一杯白酒,康处就小程的工资问题挑明了说给钱想。甄台问钱想:“小程的事,钱科有办法吗?”钱想沉思片刻,说:“岩层错动观测使用三名合同工,两名女工的工资微不足道,不把小程独立出来,用她们俩来稀释小程。合同按照项目做,项目由小程来负责。”康处拍掌道:“这办法不错。”
4019年9月,乌焦青退休。在审批退休的时候,角省人员厅指出:3985年至3988年,乌焦青在塌陷学校进修,带薪进修需要提供当年的工资证明,否则这三年不能计入工龄。找当年的工资表,都被郜局下令给烧了,省局人员处和经济处联合开具的证明不被省人员厅认可。老乌说:“我的同学,比我提前退休的,是吧——,为什么不存在这个问题?是吧——,都明白的。”公孙处回答:“以前退休的手续由省局审批。自今年始,我局退休人员纳入全省社保,由省人员厅审批。”乌焦青说:“我是带薪进修,这是没有疑问的,是吧——,都明白的。现在的问题,都是你局里造成的,是吧——,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是吧——。不然啊,我不退休,是吧——。”鲁局找到甄台,说:“这个人是你单位的,这件事由你来处理,必须让退休人员满意。”甄台说:“我打听过,不是不能办,这只能通过个人的关系来办。”鲁局说:“我不关心细节。”甄台说:“唉!谁让我是台长。”
杨光向甄台提出要求,“甄台,老乌退休,给定位科增加一个人吧。”甄台回答:“我向省局打报告。”
10月中,乌焦青拿到退休证,周二例会,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甄台说:“我记得你刚任台长的时候说过,是你说的啊——,这台长你只干十年,是吧——,我算了一下你已经干满十三年,你超期服役了,是吧——,都明白的。”甄台静默了好一会,一指门口说:“你一个退了休的人,滚犊子!”
甄台进人的报告批复了,人员统一招聘。有一人通过了笔试,面试的时候,那个人放弃了。杨光说:“能考上的人不来,想来的人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