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太虽然言谈举止看起来跟活人无异,但转过来正脸对着我的时候,还是让我感觉到有些异常。
她的瞳孔散开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漆黑幽深,配合着脸上的淡笑,显得有些瘆人。
谢斌赶紧笑着回答道,“是啊王奶奶,他们是我朋友,你看他们手里提的东西,也是特意给咱们那些老邻居们带的。”
老太太闻言,一下子又笑了起来,嘴里客气道,“哎呀,来就来了,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多不好意思。斌子,天也不早了,叫上你这些朋友一起,到奶奶家里,奶奶给你们做饭。”
谢斌脸色微变,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王奶奶,我们来的时候刚吃过中午饭,一点还没饿呢。”
老太太脸色又是一沉,“斌子你是嫌弃奶奶做的饭了吗?我家那老头子,年轻时候可是厂里拎勺的大师傅,奶奶也跟他学了几手,做的饭保准好吃。”
刚才谢斌还提醒我们不要吃这里的饭,这时候哪敢答应,一脸为难的继续强调自己不饿。
他正说着,老太太的神色却忽然变得茫然了起来。
“奇怪了,老头子上午才出的门,这还没过多久呢,怎么我感觉好像很久没见过老头子了,都快不记得他长啥样了……”
一边嘟囔着,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黯淡,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阴气慢慢笼罩到了脸上,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凶戾。
我马上警惕起来,往后面微微退出半步,准备见势不对就撤退。
这时候谢斌也发觉了不对,他倒是反应挺快,立刻大声道,“这样吧王奶奶,我们去看看其他邻居,等过会儿晚一点,到你家吃晚饭,尝尝您的手艺!”
他这一打断,老太太目光立刻清明了几分,又笑了起来,“那好,那好,那奶奶今天就不扫地了,这就回去准备,晚上可一定来吃饭啊。”
随着话音,老太太脸上的阴气慢慢散去,又恢复了之前和蔼的模样。
谢斌明显松了口气,“好的奶奶,我们晚上一定去。”
一边说着,他连忙对我们摆手,示意我们快跟他走。
我客气的对着老太太点头笑了笑,跟上谢斌的脚步,往小区里面继续走去。
等离开那个老太太一段路程后,我沉声对谢斌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谢斌苦笑道,“他们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人,平时也像人一样生活,可是一旦别人提到地震的事,或者其他让他们联想起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就会恢复厉鬼的模样。刚才是那个老太太想起了她老伴……她意识里跟老伴才分开一上午,但实际上已经过了二十年,她发现记不清老伴的样子了,自然就联想到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人世。”
我皱起了眉头,“那他们到底是每天重新开始,还是其实一直有记忆?”
谢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测他们其实是有记忆的,就算没有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身边的用具都破旧了,周围环境也有所改变,他们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那为什么他们表现的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直重复着这一天的生活?”
谢斌叹了口气,“小区里的很多人我以前都认识,他们就是普通人而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是被迫无奈,只好一直欺骗着自己,只要没人刺激他们,就一直重复那天的生活,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我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一旁的王富贵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嘟囔道,“要我说,干脆一股脑儿把这些小鬼都宰了就完事了呗,干脆利索。我刚才看了,那老太太就是个普通阴魂而已,我一巴掌就能拍死。”
我瞪了他一眼,“要真这么简单,永安分会不是早处理了?就算他们实力不济,也能向总部申请支援,何必拖到现在?”
王富贵撇了撇嘴,“这我哪知道。”
我没再搭理他,指了指旁边的体育场,“走吧,咱们去那边看看。”
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在快乐的打着篮球,虽然那个篮球已经破了个口子,拍在地上根本弹不起来,但他们依然玩的很开心,脸上的汗水倒映着阳光,跟活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才刚走近,一群小孩子就围到了谢斌身边,一边叽叽喳喳的跟他打着招呼,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几个陌生人。
我从王富贵拎着的东西里,把篮球找出来丢了过去,笑着说道,“这是送给你们的新篮球。”
几个小孩子立刻发出欣喜的尖叫,抱着篮球爱不释手的互相抢着,其中几个懂礼貌的大声喊道,“谢谢叔叔。”
“不用谢,快去玩吧。”我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
小孩子们跑着离开了,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我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材微胖,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个破旧的乒乓球拍,脸上的眼镜断了一条腿,用绳子绑在镜框上,绕过脑袋,跟另一条腿绑在一起。
我没说话,谢斌连忙凑了过来,笑道,“大哥,我们是隔壁春天小区的,过来找朋友玩……您这是去打乒乓球吗,我正好过来的时候买了几个乒乓球,您不嫌弃的话,拿一个去玩。”
说着,他找出来一个崭新的乒乓球,递了过去。
眼镜男接过乒乓球,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皱着眉头,一脸的狐疑。
“隔壁小区的?一身的奇装异服,我看你们可不像什么好人!我警告你们啊,别打这些小娃娃主意,要找朋友赶紧找去!”
他这模样,显然是把我们当成了人贩子。
这倒也不怪他误会,我们身上穿的虽然只是普通衣物,但毕竟二十年过去了,衣服的款式材料等肯定有所不同,在他眼里,觉得我们奇装异服倒也正常。
“大哥,您别误会……”
谢斌试图解释什么,我则是伸手拦住了他,冲那眼镜男笑道,“我们现在就去找朋友。”
眼镜男这才摆了摆手,转身往不远处的乒乓球桌走去。
“这个人我每次来都会遇到,只要一跟小孩子们接触,他就会过来质问是不是人贩子,也是挺邪门儿的。”
谢斌见那人走远,小声说道。
“这些死人还挺有意思,我看刚才那个人……”
一直没说话的方鸠山,这时忽然插嘴说了一句。
话音还未落下,身旁一个人影闪过,明明刚才已经往乒乓球桌走过去了的眼镜男,不知怎么又出现到了我们身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方鸠山,眼睛里瞳孔完全散开,变成了纯黑色。
“你说谁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