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刺客!”
“抓刺客!国王被杀了!”
“杀手!杀手在上边!”
乱哄哄一阵人声由远及近,不过眨眼的工夫,已经有人发现了站屋顶上的年年,长臂一挥。
“刷刷刷刷!”
数把弯刀飞旋而出,划出一道道银钩似的弧光,直指年年的脑袋。
是岁三人看着涌到身侧的数十个王宫护卫,听到远处人声吵嚷,还混杂着女子的凄厉哭喊,既替年年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由地埋怨起了年年的莽撞。
就算是杀人,那也要做得干脆利落一点吧?至少别让人一声又一声地尖叫吧?
年年矮身躲过飞刀,正要起身,突然一顿,又向下沉了沉身子,微微偏头,看到银色的刀光在空中回旋折返,立刻向身侧一滚,躲过了飞回的弯刀,也躲过了一阵飞至的箭雨。她猫着腰想要跳到另一个房顶上,目光一凝,侧身一让,这才堪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把回旋弯刀。
年年有点头疼。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那种有倾斜屋脊的房子不同,除了半圆形扣下的拱顶,就是露天的平顶。拱顶谁都上不去也站不稳,她就只能在平顶上跑来跳去,虽然躲起攻击来灵活方便,但是抓捕攻击她的人也很方便。
年年低头一扫,发现地上护卫更多,暗自撇嘴。这王宫真小,护卫赶到得也太快了。
年年早就看到了是岁、松青和郑奇三人,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罪名在身,眼风一扫就当没看见。
涌上屋顶的护卫越来越多,年年咬了咬牙,右手搭到腰间箭筒上,这才想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东西,这一下微愣,待到眼角余光捕捉到袭来的箭光,一时躲闪不及,被一箭正中左肩,整个箭头没入了血肉。
下一秒血花飞溅,年年反手拔出带着倒刺的利箭,一个鱼跃从屋顶跳下,刚好跳到松青身边,左手一掐松青的脖子,一箭掷出,正中距离最近的护卫胸口,牙齿一松,把刚才顺手咬在嘴里的一根长簪抓在手里,抵在了松青的颈部血管上。
年年左手用力,拉着松青蹬蹬蹬后退几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石柱,眼睛一眯,盯着逐渐包围上来的护卫,右手的簪子又向内送了送,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从年年中箭,到松青被抓,不过三四秒的工夫。屋顶上护卫的下一波箭雨此时才噼里啪啦地落到年年刚才跳下的平顶上。年年听到箭雨呼啸,又向内拉了松青一把,松青却纹丝不动,后背始终与年年的前胸保持些微距离。
四方小院里霎时一片寂静。
年年的眼珠不停转动,警惕地扫视着楼上楼下的护卫和他们手里的武器。是岁和郑奇面面相觑,两人此时都有些反应不及,尤其没看清松青是怎么落在年年手里的。他们刚才都在仰头关注屋顶上的战斗,耳边也充斥着各种呼喊叫骂,谁也没有关注身边人的举动。松青则是梗着脖子,对着是岁二人苦笑,片刻后也把目光落到了那些护卫身上。
是岁皱眉,正想说话,郑奇抢先一步开口:“各位且慢动手!若是我朝使臣在这里有了什么闪失,我们这些随行护卫的将士可是不好向我朝圣上和文武百官交代!”
是岁敛眉,略一错身,站在了郑奇身后半步的位置。若是按照游戏背景来讲,郑奇是将,松青是官,他只是一个商人,这里确实让郑奇开口比较合适。
郑奇平时都是一副笑脸迎人,此时面色严肃身姿挺拔,虽然嘴角含笑,但也是笑里藏刀,锋芒毕露。
王宫护卫队里立刻站出一人,先对着郑奇郑重一礼,后转身面对年年,厉喝:“速速放开胡神的贵客,我们一定免你一死!”
小院里又是一静。所有人都看到了年年的白眼,松青也无语地瞪着这人。
这人也顿感尴尬,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个能管事的人来接手一下自己的工作。
“你们放我走,我一定保这个人不死。”年年也不急了,懒洋洋地说道。
“这个......”
护卫们踌躇,看样子都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年年。忽然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迫近,这站出的护卫回头一望大喜,对着匆匆赶来的几人激动地行礼,低着头远远躲到了小院的角落,把?与卑劣匪徒对峙的任务交给了赶来的几位老大臣。
年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戏谑地看着面前这几位胡子大把的老爷爷。
这几位老大臣倒是干脆,直接挥手让护卫退出小院,这才冷冷地盯着年年说道:“我们不是怕你,你的命比不上我们的王,也比不上胡神尊贵的客人,我们今日让你走,但他日胡神一定会降罪于你,用地狱的烈火焚烧你的灵魂!”
年年无所谓地耸耸肩:“来呗,降罪呗,我刚好还想找他聊聊天呢,顺便再扇他一巴掌。”
“你!你个不敬神的罪人!你不得好死!”老大臣被年年这句话气得哆嗦,微颤颤地指着年年。
年年已经不想跟这些人废话了,辨别了一下方向,拉着松青向西走——她就是从西边宫墙溜进来的,印象里那边也是有大门的。
脚尖刚向着西边挪出一步,年年一顿之后抬脚踹在了松青小腿上,低声喝道:“走!不走我戳死你!”
留意到这一停顿的是岁抬头看向松青,却只看到一张无奈的苦脸。他扭头看了看年年后退的方向。东边?东边是哪里?
东边是一处高台,台下是平静的湖面,湖面一望无垠,湖水深不可测。
站在高台边缘,年年低头迅速地瞄了一眼。还好,不算太高,也就十米左右。
不过......年年的左手掐紧了松青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念叨:“这什么鬼地方!”
年年一边退,王宫的护卫和大臣就一边追,只是始终与年年保持着二十步的距离,以免激怒年年出手伤人。随着年年越来越靠近高台边缘,这些人脸上的喜色也愈发掩盖不住。
“哼!果然是胡神保佑!这是你自寻死路!”刚才被气哆嗦的老大臣得意,用手捋着灰白的胡子。
虽然实际上不是这样,但年年其实也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她右手一划,一簪子抵到了松青的喉结上作势要挑,惊得松青大叫:“别拉我!别拉我!我要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游泳啊!”
谁拉你了?再说了,要掉下去也是我先下去吧?
年年疑惑,略一低头,突然觉得左边肋骨被猛地一撞,痛得她忍不住弯腰,左手下意识地按住痛处,右手的金簪也离开了松青的皮肤。
松青立刻回身,抬手要抓年年的肩膀,年年右手一挡,肋骨吃痛之下这一挡的力道也大,直接撞飞了松青的手臂。
但是不知为何,松青的手掌刚好擦着年年的耳边挥出,指尖直接勾掉了年年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对尖尖的精灵长耳,耳尖还在轻轻颤动。
“精灵!邪恶的精灵!”
“这是魔鬼!是胡神的敌人!”
年年听到了不远处人群的惊呼,那是一种掺杂着惊惧和惶恐的惊呼,但她无暇顾及,因为她已经掉下了高台。
“扑通!”
松青伸出的手臂还停滞在半空,看起来是想拉住年年却没有来得及,他的右脚也已经踩到了平台边缘,看起来岌岌可危。
松青听着身后这些哈瓦里哲人愚蠢的惊呼,恍惚间还有祷告声传来,默默地收回了刚刚绊倒年年的右脚,眼前似乎还能看见她难以置信的脸。
松青转身,对着是岁微微笑了笑,无视了郑奇充满质疑的眼神,一脸忧虑地走到那位老大臣面前,遗憾地道:“可惜,没能抓住她。”
“没事没事,让贵客受惊了,还请原谅我们的疏忽。”
大臣看松青依然可惜地叹气,呵呵一笑,也是在安抚着自己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脏,说道:
“贵客有所不知,这木里特湖为胡神恩赐的神湖,落入其中的生物必死无疑,但从神湖流到城里的水却是清洌可口。这魔鬼才一露面就被胡神惩治,您果然是胡神请来的最尊贵的客人,为我们带来了好运,我们哈瓦里哲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是岁脸色陡然一变,郑奇也顾不上继续瞪着松青,两人同时取出传讯符,看着某人未变的等级,默默地把令符收好,再次一言不发。松青目光微移,把二人平静的面色收入眼中。
“好运算不上吧?我今日才到哈瓦里哲,国王就遇害蒙难,我也很悲痛啊。”松青脸上没有半点喜色,深叹了一口气。
“呵呵,贵客不必忧心,我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想必这时候已经醒了。”老大臣笑容满面,很欣慰松青对他们国王的挂念。
“没死?怎么可、怎么样了?”松青脸色微变,焦急地问道。
是岁和郑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同一个问题:年年出手,竟然还有杀不死的人?
莫非......
“唉,今日本是我王与十九王妃成婚的日子,没想到魔鬼降世,潜入寝宫打昏了我王,又刺伤了我王和王妃,好在胡神保佑,胡神保佑呐。”
老大臣摇头叹息,躬身低头一请:“还请贵客屈尊降贵,到偏殿暂歇,想来我王苏醒之后,一定很想向贵客亲口道谢。”
松青笑着点头,跟在老大臣身后走了,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既然没人赶他们走,是岁和郑奇也就跟在了这一队人身后,看着松青与当地的大臣们谈笑风生。
“他搞什么?”郑奇拧眉,悄悄地问身边这人。
“我只想知道,年年做了什么。”是岁淡淡回道。
郑奇收拢心神,开始梳理刚才的一幕幕。
“簪子、刺伤、王妃。”郑奇道。
“何处、为何、为谁。”是岁点头。
“可惜没死。”
“还好没死。”
两人相视而笑,跟着众人踏进了偏殿。
偏殿里,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趴在矮几上嚎啕大哭,听到老大臣交谈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向进殿的几人,身子瑟缩地抖了抖,胡乱地用衣袖摸了一把脸,哭声也立刻变成了微弱的抽泣。
看着小女孩红红的眼睛和凌乱的衣衫头发,松青一脸疼惜地柔声说道:“王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是吓到公主了吧?”
“公主?”
老大臣们俱是一愣,顺着松青的目光看去,个个面色尴尬,知道说错话的松青也讷讷无语了片刻。
“想必这就是十九王妃吧?我等逾越了,还请王妃见谅,我们这就移步离开。”
郑奇看着女童身上大红的衣裙和其上遍布的金色绣纹,直着腰鞠了一躬,瞥了脸色难看的松青一眼,转身出了偏殿大门。
是岁看着从刚才起就有些慌乱的松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转身出了偏殿。
看到这个十岁的女童,是岁和郑奇都猜出年年刚刚做了什么。
“可惜没死。”郑奇在殿外等到了随后出来的是岁。
是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