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场「万兽斗」持续得有些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场中那个一身黑的精灵弓手是在特意控场,既要帮被凶兽骚扰的法师们做掩护打助攻,又要平息一些法师们内部的小规模斗争,非常努力地让他们挣扎到了最后。
最后,看着斗志欠缺的陪练们,年年也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大大方方地邀请各位向自己宣泄了一番怒火,顶着五颜六色的魔法瀑布,像是沐浴神光的圣女,赐发了飞往天堂的通行证。
这些可都是辛苦陪她训练的好人,当然是要上天堂的。
只是她这番“好心”,在某些观众眼里,就是个戏弄对手的杀人狂,而那僵尸一样的诡异肤色,更是魔鬼的礼装。
艾格伯格使臣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正随着场中尸体的增加而变差。
他没有在场另外两位的鉴宝能力,却也看得出那件衣服的威能,对这位正直的老骑士来说,这是可耻的作弊,根本不是如眼前这般,值得被观众欢呼赞扬的行为。
顺带着,他对放任这种女人下场把对手当作玩具戏弄的公爵大人,看着这种场面还能面露柔情蜜意的公爵大人,也有了些迁怒。
艾格伯格国王本是想派遣一个正直忠厚的使臣,来找公爵大人开诚布公地谈些心里话,却不想正是因为这份钢铁一样的正直,让使臣在潜意识里产生了消极怠工的念头。
他应该去主动接触交好那个精灵女人,但他想把这个步骤的优先级降低,放在与公爵单独会面之后,乃至是将这个步骤永久挪出行程表。
敏锐的白袍教士和黑袍祭司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位使臣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明白缘由,倒也乐得如此,正在思索稍后那位胜利者会不会来找公爵,他们要构思出一个怎样的开场白。
「万兽斗」结束之后,公爵大人又恢复成了一尊面无表情的塑像,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的扶手,看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其他人也只好陪他一起等,好在这位即将到来的人物值得他们(艾格伯格使臣除外)等待。
没有敲门,被观众们高呼为Nini的精灵女子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在场的其他人,稍稍有些惊讶,看向公爵:
“你有客人啊,那我先走了。”
“嗯。”
公爵大人从鼻孔里轻轻挤出的这个音节,让客人们尴尬不已,主动给自己贴了个“非常碍事”的醒目标签。
“明天还要来玩吗?”
半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的精灵女子微微转身,随意一摆手,笑道:
“不了,没意思,除非你也下场,那我倒是愿意天天来。”
公爵略微有点无奈:
“我上次下场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真觉得那样好玩?”
“嗯......”精灵女子低头思索,遗憾地摇头,“还没今天好玩。”
“你要是愿意让我赢一场的话,或许就会有趣了。”公爵大人微微笑道。
精灵女子毫不客气地瞪着他,佯装愠怒:
“少诬陷好人,那是我让你输的吗?”
“不是不是,”公爵顺从地改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让我自觉败在你脚下的。”
那女子立刻扭开脸,背对着众人,尽管她的肤色阻隔了进一步的辨别,但大家还是觉得她现在这副僵硬的样子,是在害羞了。
“等今晚的拍卖会结束,会组织个晚宴来迎接这几位贵宾,你要来吗?”
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公爵大人体贴地换了话题。
精灵女子并不回头,抬脚要走:
“等你那个拍卖会结束都半夜了,太晚了,我这就回去了。”
“那,”公爵大人忽然站起身,一个字停住了她的脚步,“明天的开场交易会取消,改作宴会,你要来吗?”
女子回身,笑眯眯地抛了个飞吻给他:
“我会带男伴来的~”
“嗯,我会派人把衣服和首饰送过去的。”
公爵大人也淡淡地笑了,站在原地目送那女子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转角之后。
......
几位贵宾被这两人间的对话和态度震惊到语无伦次,胡乱找了些肚子疼衣服脏该晚祷了等理由告辞,便被心情愉悦的公爵请出了自己的会客室。
白袍教士和黑袍祭司立刻指挥手下去打听那位精灵女子的一切消息,还颇有八卦心态地打探起了公爵大人所说的那次下场陪打是什么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位尊贵冷淡的人物竟然会跑到肮脏混乱的角斗场上,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一个劣、不是、低等种族的女人,这简直是足以让吟游诗人拿来诱拐无知怀春少女的情节了。
艾格伯格使臣在自己暂住的小房间里坐立难安,一边是个人原则,一边是国家利益,实在是让他难以抉择,最终鸵鸟般选择了等明天的宴会结束后再酌情处理。
而正被这些人既好奇又嫉妒地关注着的年年,已经披着斗篷溜出了公爵的紫金城,沿着街道上越来越浓重的阴影,向厄舍城外围的那间大宅走去。
在避开了两处打斗和处理了一位拦路抢劫者之后,年年终于看到了尼克购置的高大府邸,脚步越来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小心看路。”
“尼克!”年年扑到那个从阴影里迎出的人怀里,抱了一下,又惊讶地推开,“诶,你什么时候变矮了!”
她都窝不进去了。
尼克没好气地揪住了她的脸,微微用力一扯:
“是你长高了,差不多得了,再长就成那路边的灯柱了。”
年年嘿嘿傻笑着揉了揉脸,上次拥抱这个人,好像还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确实长高了不少。
“应该......”年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应该就会固定在现在这个样子了。”
“嗯,”尼克点点头,走在她身侧,“祁有枫早就自己跑过来了,我们问起你,说你稍后会自己回来,这段时间也不会跟你同进同出了。”
“有点事,需要他暂时避一避,”年年回答道,眼珠一转,戳了戳他,“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两个吵架了吧?”
所以才特意在路边等她,是想单独跟她聊聊?
“是啊,我以为你打算换个口味,”尼克懒懒地道,“正列出了一大堆青年才俊供你选择,还准备了一系列酷刑送给你的前男友。”
“......”
年年无语,半晌后才道:“我前男友真惨。”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尼克看向她,“你跟公爵?”
“这倒也不是,”年年解释道,“不会做出什么太亲密的举动,对他这种身份来说,他既不需要也不会欣赏一个橡皮糖般的伴侣成天黏着他。”
自己要是跑去拉拉手贴贴脸,那公爵大人应该会立刻把自己人道毁灭吧?毕竟这也太掉身价了。
哦,不是自己的身价,是他的,太给他丢脸。
“嗯,基本上只要让旁人看出你们两人之间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或者是超过一般朋友关系的随意放肆,应该也就够了。”
尼克分析道。
“没错,大体上就是这样,”年年伸了个懒腰,“反正我只要随心所欲就行了,主要还是看他的应对。”
说到这里,年年打了个寒战,恢复了刚刚那个被自己强行压制住的狰狞面目:
“这家伙酸起来,简直让人的脸都要歪了。”
明明是他弟弟恩古斯的嘱托,偏偏被他那么一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似的。
尼克好笑地道:
“你应该补习一下表情管理了,看你现在这张脸,别人还要以为你中毒了。”
又青又紫又狰狞,借着今晚清冷的月色,刚好能去吓人。
年年抬手正了正自己的表情,深以为然:
“确实,要淡定,要镇静。”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朵冷艳的高岭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