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H国,「心灵上传」项目组。
「心灵上传」项目组与「异世人生」游戏工作室设立在同一栋建筑之中,地上七层,地下四层,阿尔伯特的居所和私人研究室在顶层,只是他平日里都与组员住在地下那几层做研究,只是最近游戏工作室那边烦心事比较多,他又亲自创建了账号要进去看看,最近更是直接将大部分组员都移到了游戏工作室这边。
游戏的运营、策划和开发与科研不是一回事,奈何这个游戏世界本身就很特殊,游戏项目的负责人尽管私下有些怨言,也不敢开口提意见,尤其是当他知道近几日客服部门收到的投诉和质问正在节节攀升,与游戏相关的负面消息也如雪花般飞到他的收件箱时,他更是万分庆幸阿尔伯特这个总负责人能够亲自坐镇,替他主持大局。
当沃尔顿被人领到阿尔伯特面前时,他最先看到的是缩在一排排电脑后的几十个疲惫不堪的员工,和一个正与人低声交谈的焦头烂额的主管。
尽管有人来去匆匆,但这些人很明显也在刻意放轻脚步,以免打扰到窗边另一块区域那些人的工作,只不过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故作镇定又好奇地瞄上一眼,却不免被那些人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息闷得胸口一滞,满腹的疑问也就堵在了心里。
沃尔顿一进门,见到阿尔伯特那个僵硬的背影,再看到那个被挡住大半的显示屏和他身边围着的那三人紧张的样子,就心知不妙。
他从游戏世界里离开之后就立刻联系了阿尔伯特,把他与年年之间的交涉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阿尔伯特,并希望他仔细斟酌,结果等了三分钟不见回音,忽然间只觉心神不宁,当下就赶了过来。
定了定神,快速整理了一下语言,沃尔顿迈步向阿尔伯特的座位走去,刚刚靠近几步,就听到了阿尔伯特的自言自语:
“数据清除已经到百分之七十四了,难道她当真不会出手?”
话音刚落,阿尔伯特就反驳了自己:
“不会,绝对不会,只要她本性未变,就一定会出手。”
闻言,围在他身边的人不由看了阿尔伯特一眼,犹豫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都是搞研究的,像是本性、初心、感性这种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的判断依据之中的,所以当时阿尔伯特交待众人进行布置的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件事的成功率很低。
若是旁人,阿尔伯特自然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让其妥协,只是他对年年的性格也算是比较了解,尤其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他到藏花谷中为了虞桃这个NPC的记忆数据去征求年年的意见,根据她当时的反应,阿尔伯特相信年年对“记忆”应该是很在意的。
这还是年年选择与当初那段过往有关的那串狼牙项链作为隐藏秘密的媒介之时,阿尔伯特才回想起来的,他又仔细分析过年年前后的性格变化,这才敲定了这个光明正大的阳谋。
“组长,若是那个年年不出手干涉,我们真的要清除掉那两个数据人格的记忆吗?”
记忆清除已经推进到百分之八十二,阿尔伯特身边有人不禁开口询问。
“嗯。”
阿尔伯特紧紧盯着那段进度条,眼神晦暗不明。
“这么做的话,好像违反协议的吧?”那人小心翼翼地继续道。
“放心,出了事我会负责到底,与你们无关。”阿尔伯特摆摆手,示意那人安静。
游戏世界开放了三个自由端口给其他国家的研究室和项目组使用,让他们投放自己设计的数据体作为玩家进入游戏,双胞胎的设计者便占据了两个名额。
当时订立协议时,阿尔伯特等人都以为是同时投放两个角色,事后才知道这两个角色是以同体双胞胎这种类似人格分裂的形式进入游戏,就连数值都是分别计算的,那时候只觉得这种设计很有意思,便没有过多关注。
这次能够顺利将双胞胎拉进陷阱,阿尔伯特等人也放松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处理两个人工数据体总比设计那些活人要稳妥得多,后果也不会太严重,更不会违背科研精神以至于受到内心的谴责,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年年很可能会稍微理性一些,不会像活人遇险那般冲动冒进。
毕竟在阿尔伯特的内心深处,他也觉得不过是区区两个数据体,又不是彻底清除,只不过是洗白一下记忆而已,不值得大动肝火。
但想到年年对游戏里的NPC都那么在意,他就干脆赌一把。
“阿尔伯特,我需要一个解释。”
沃尔顿已经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分析出了当前的状况,站在他身后抬手按住阿尔伯特的肩膀,开口便是严厉的谴责和质疑。
阿尔伯特回头看了看,将手里的小型平面显示屏递给他。
“这个意识浸入式游戏对玩家心理健康的影响,尤其是负面影响,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全球皆知了,我必须要给外界一个交代。”阿尔伯特解释道。
“所以你打算将年年当作替罪羊?”
沃尔顿并没有接过显示屏,背着手向侧前方走了一步,站在阿尔伯特的身旁,盯住面前这张宽大的屏幕和屏幕正中的红色进度条。
“我还不至于这么卑劣,”阿尔伯特苦笑了一下,叹道,“我只是想通过她的存在来证明这个游戏世界的益处和前景。”
“嗯,明白了,不是替罪羊,却要用她转移注意力,抓住这么一个震惊世界的重大科研成果,你也能留名青史。”
沃尔顿抬手指向屏幕,冷笑道:
“收手吧,我怕你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双胞胎的记忆清除已经推进到百分之九十一,尽管清除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沃尔顿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不管是双胞胎背后的那位算得上是老友的家伙,还是他在游戏世界里结识的双胞胎本人,都让他心生不舍。
或许,也是因为他老了,不再有能够直面牺牲的铁石心肠。
“我,相信她,她一定不会——”
“组长!停了!”
阿尔伯特脸色大变,惊喜交加,立时吩咐下去:
“按照预设步骤,进行数据冲击!”
数据冲击?
沃尔顿扑向那些人正在操作的计算机前,却被忙碌的几人挤开,脚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阿尔伯特连忙起身扶了一把。
沃尔顿反身紧紧抓住阿尔伯特的手腕,厉声追问:
“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尔伯特的眼底划过一丝异样,耐心宽慰道:
“就是用一些无意义数据倒灌一下,年年的人格数据被保护得很好,我不可能从中挖掘出什么,只是用反向冲击来避免她将后门通道彻底关闭。”
他们这边没有办法从门里取出东西,也就只好从门外往里塞东西,就像是摆了一个竹竿在门框边,免得门被关死。
沃尔顿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这番解释,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只是抓得阿尔伯特手腕生疼:
“说实话,你要将她如何?”
“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你知道的,我要她活着回来,否则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你身败名裂!”
认识沃尔顿的时间不算短,阿尔伯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老头的狠辣和狼狈,猛然间被震慑,下意识地僵着舌头含糊道:
“没、没什么,就跟,就跟神经源性休克的情况差不多,不会有大问题。”
“神经源性休克?”
沃尔顿重复了一遍,刚刚还涨红的脸变得惨白,不由地松开了抓着阿尔伯特手腕的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气。
他懂了,阿尔伯特是在一瞬间用海量的无用无意义数据冲击了年年的神经系统,这些数据不仅超过了她的瞬时处理极限,还会因其的无意义造成延续的处理错误,形成类似宕机的后果,而这只是理论分析,实际上这一瞬间年年的感受却是——
“你是要让她活活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