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炽如火烤。
并州,太原城。
经过突厥大军一连六天的持续强攻,太原城破之危,势如累卵。
南门城楼上,并州守军左偏将刑荣,率领守城将士及百姓刚击退敌军的一波猛烈进攻,整个人便累虚脱瘫坐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战甲破损、浑身沐浴鲜血,手中唐刀因杀敌太多,刀口崩缺几近报废,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说起来,身为李积心腹兼守军偏将,刑荣本不该出现在城楼上与敌军正面交锋。
他之所以出现在此,并率领将士和百姓守城;
完全是因为原有的西门守将,包括后续接替的三名将领皆已先后战死,都督李积身边实在无大将可派,他才自告奋勇前来戍守。
“将军,咱们还得坚守到什么时候啊,距突厥全力攻城,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若援军还不到,日落之前城门必失!”
踉踉跄跄的取来一把新刀给刑荣换上,同样浑身沐血的刑荣亲卫孙达语气低迷道。
“城楼后还剩多少备用军?”
抬头眺望着远处已经开始大规模再次集结的敌军,刑荣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不足三千,百姓...百姓还剩两千左右,他们大半都已被敌军这几天不要命的疯狂攻势吓破了胆,即便换防上来守城,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孙达如实回道。
“什么,备用军只剩不到三千了!”
刑荣脸色骤变:“怎么这么少,自三天前东西北三门放弃外城退守内城后,都督将城内大半将士全都集中调来了南门,少说也有两万人,即便这几天守城损耗过剧,也不该只剩三千人才对!”
“将军,确实只剩这么多了,刚才我奉你之命下楼调兵换防时,已经仔细询问过了,本来咱们还有能有近六千可战之兵的;
因为东西北三门,这两天守城兵力损耗太大,都督迫不得已,于一个时辰前,硬抽调走了三千人分别驰援三门。”孙达面露无奈的解释道。
“东...东西北三门也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可他们不是退守内城了么!”
刑荣情绪激动道:“内城有占尽地利的瓮城据守,再加上外城门又被彻底封死,突厥人的重型攻城器械根本进不了城,死守起来很容易的!”
“将军...距离另外三门封堵外城门,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突厥蛮子拥兵数十万,就算用手刨,也早将封堵住的城门刨开了;
现在另外三门守军的情况,不比咱们这边好多少,尤其是北门和西门,敌军北营主将拔延兀和西营主将阿史德雷力跟疯了一样,下令攻起城来,丝毫不顾麾下士兵的死活;
据前来调兵的将领说,东西两门用来守城的滚石、檑木、弓箭早就用光了,原本所谓的据城而守,已然演变成了用兵器近距离搏杀,战况惨烈无比,若非有大量百姓自发登楼参战,城关早已失守,将军...太原...太原是真的守不住了...”
孙达越说情绪越低落,一副已然认命了的架势。
没错,身为刑荣亲卫,这几天他协助对方守城,早已见惯了生死,更是深深体会到了这场守城之战的残酷与惨烈;
就当前局势,他已不对援军抱有任何幻想,因为即便援军马上抵达,也很难入城驰援,毕竟突厥主帅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放任敌方援军进城而不加以阻拦。
看着孙达气馁的样子,刑荣气的怒目圆睁,想也不想的直接怒斥道:“你放屁!只要老子还站在这城楼之上,突厥蛮子就休想进太原,至少绝不可能从这南门进!”
“将军!咱们的滚石、檑木、羽箭这些,已经所剩不多了,自三天前都督下令封堵东西北三门外,敌方便集中优势兵力和大半重型攻城器械主攻咱南门;
之前有足够的守城器物相助,咱们尚且守的艰难,眼下守城物资即将耗尽,仅靠咱们余下的这点兵力,最多坚持到日落城关必破,太原守不住了!”孙达壮着胆子反驳道。
“守不住...也要守!”
刑荣声音沙哑而坚定,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我们是并州守军、大唐将士,且不论援军是否能赶到驰援,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突厥蛮子踏进这城门半步!”
孙达闻言,眼眶发红,他深知自家将军的性情,也明白这最后的坚守意味着什么。
“既然将军要死守城关,属下建议放弃外城,借助瓮城地利退守内城,这样即便最终拼的全军覆没,至少还能多拉上一些敌人陪葬。”
“不行!绝对不行!!”
对孙达的提议,刑荣果断拒绝:“眼下东西北三门的外城皆已失守,一旦援军杀到,就只能从咱这南门入城,若我放弃外城将之拱手让给了敌军,太原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是...”
“没有可是!敌军又要进攻了,准备迎战!”
刑荣语气冰冷的说完,直接起身走向了不远处刚刚换防补充上来备用军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