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奕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转机,看来,自己的绝地反击,还是有了效果了,最少暂时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了,说不定这一两日里,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那阴冷的天牢。
他未免便有些得意起来了。他自然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李煜为求自保,做出的一件皇宫里时常发生的小事罢了。他当然也不会知道,早已恼羞成怒的李煜,正张着一张大网等着他,李煜反而在愤怒的时候将沈少奕看得清楚一些了,这个少年毕竟年纪还小,还嫩着呢!
······
“奴婢余元,自十一岁进宫,本是前朝善膳司的小太监,后太祖建国,太祖四年,先帝为太子,奴婢有幸得入太子东宫侍奉太子。升元七年,先帝继位,诸王分封,奴婢随皇上出宫,至今已二十一年整。奴婢如今已近知天命之年,只知侍奉皇上,蒙皇上隆恩,得授教坊司司正,又兼内宫副总管,恩宠有加!奴婢身为废人,又自幼入宫,没少受人白眼,自卑之心有之。那日沈大人初入教坊司,奴婢见他表面实诚,但言语间颇有不耐,未免内心多有疙瘩。自此,奴婢便寻思将沈大人驱出教坊司去,只是沈大人是皇上钦点,奴婢无奈,只好利用职务之便,设计陷害沈大人。奴婢断无置沈大人于死地的想法,却未曾想到此事涉及秽『乱』后宫,终酿大祸,致皇上左右为难。奴婢深感有愧于皇上多年隆恩,今只能以死谢罪,以全皇上圣明。奴婢余元于天牢绝笔!叩拜圣恩!”
林仁肇与韩熙载看着手上的血书,相对无言,只能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一脸阴沉的李煜。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两人只能在宫外干着急,将一切都寄托在周薇薇和皇后的身上,两人却是无论用什么路子,都无法联系上周薇薇和皇后,想去天牢探望,没有皇帝的旨意,却是连门都进不了。
两人一夜未眠,一早朝会之后,便被李煜叫到了御书房,这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被暂押天牢的余元,却是咬破了手指,写下了绝命血书,撕碎了自己的衣服,在天牢里打结上吊了。
“都看完了吧?”李煜就站在御案后,冷着脸看着这两位重臣。
“回皇上话,看完了!”
“那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啊?”
“听凭皇上圣断!”
李煜缓缓的走了个来回,站定之后,昂着头看着窗外,“余元侍奉了朕这么多年了,是朕亲自帮他解下的绳子。整整七个手指头,咬得血肉模糊,这么多字,他硬是写完了。唉···算起来,朕还是亏待了他啊!临老了,也没能落个寿终正寝!”
“皇上······”
“好啦好啦!你们别说了,去天牢接人去吧!”李煜很是不耐烦的挥手。
“是,皇上!”
“等等!”
两人不过走出了两三步,却是又被叫住了,只能回头站住。
“皇上!”
“有两件事情,一并办了吧!”
“请皇上吩咐!”
“第一件,不管如何,出了这档子事情,人是肯定不能在宫中呆了,你们回去,让沈少奕上表辞官吧!”
“是!谢皇上开恩!”
“第二件事,许是他喝酒之后,忘记自己都做过什么了,之前与朕说未曾与窅娘姑娘发生过男女之事。为了求证此事,朕让宫女前去检查过了,窅娘姑娘已非完璧,时间正是这一两日。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这···臣愚昧,请皇上做主!”
“那好,这件事情朕就做主了。朕已经将窅娘姑娘除了宫籍,人就在西门外等着,你们就将她带回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朕就当宫中从来都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是!臣领旨谢恩!”
两人谢恩而出,自然是没有看见背后那如利箭一般的眼神,李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慢慢的红了起来。
······
“这件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某还觉得很是奇怪!”
“觉得奇怪就对了!”
“叔言兄,何意?”
“之前原本觉得此事是冲着你我来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了。如此一来,皇上想要再找缘由为难你我,恐怕就要等下一次了。只是,不管如何,余元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今余元死了,皇上的心里,总是会留下疙瘩的,你我都不得不防啊!”
“说的也是!这么多年了,总是过着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某都觉得累了。叔言兄,你我不如就不做这个鸟官了,到乡下快活去。”
“你倒是想得好,可惜你我都不是普通人,你认为皇上会放你我离开吗?”韩熙载一声叹息,有着无比的疲累。
“唉!自古帝皇尽如此,我不用来他勿用!”
“老弟何时也学会这般文绉绉的了?”
“这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认识叔言兄这么久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学到吧?”
两人相视而笑,韩熙载却是摇着头说道:“老弟可莫要这般得意忘形,别忘了,余元是皇上的人,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叔言兄何意?”林仁肇停下脚步,看着韩熙载。
“虎子贤弟莫要忘了,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以余元这样的宫中老人,恐怕还真没有那个胆子,做出此等事来!”
“皇上?”
“正是!只是奇怪的是,此事并不像是针对你我,皇上又为何要为难奕儿呢!”
“叔言兄,先别想了,想得某都头疼了。这件事情,起因既然在奕儿身上,详细的过程,还是要问一问奕儿的,希望能够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你我也好早做防备!”
“你不愧是行伍出身,果然要比老哥哥果断多了!”
两人相视一眼,却发现彼此的脸上都是带着苦涩,那笑容中充满着无奈。
一辆马车,车中是窅娘,赶车的是林伯;三匹健马,马背上是三个默默无语的人,在这大街上,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