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耶律贤回到上京城已经将近两个月了,从每天还有一半时间是清醒的,到如今不到一个时辰的清醒时间,耶律贤都是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终于耶律贤的寝宫已经禁止外人随意的出入了,连御医都被留在了寝宫之中。每个人都似乎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也在等待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沈少奕每天就是只能陪在萧燕燕的身边,人说怀孕的女人总是爱使『性』子,萧燕燕就是如此,也唯有沈少奕能够呆在她的房间里,余下的宫女太监,都是战战兢兢的,连靠近一点都是不敢。
“崔公公,您来了?”
“韩公子,怎么样了?”
“稳婆早就进去了,邵公公在里面。”
崔公公抬头看看夜『色』,从他的眼中还是能看到一丝丝的担心的。他从一个被无数人看不起的小太监,如今成了耶律贤最信任的人,崔家也因他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最少在他的心里,是有无尽的对耶律贤的感激的。
有时候,他觉得,这更像是同病相怜,两个身有残疾的人,相依为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甚至可以为了耶律贤奉献自己的一切,看着耶律贤整日只能躺在床上,他甚至愿意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耶律贤。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崔公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因为那是随侍在耶律贤身边的小太监。几声低语,崔公公便转身急匆匆而去,转过一道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啼声,他却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
“涂大娘,德让送您出去!”
“那就麻烦韩公子了!”
涂大娘家,就在右相府的隔壁,她带着宫里赏赐的厚礼,兴高采烈的朝前走着。她虽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右相府的韩公子为什么会连夜请她进宫去给皇后娘娘接生,但这件事情让她觉得十分的荣幸,而且还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比起他一年的伙计赚的还要多。
只是她当然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跟在一边的韩德让就是带着可能杀她的任务护送她出宫的。如果她知道这些,应该要庆幸一下,皇后娘娘诞下的是龙子,让她可以捡回一条命。
一个生命逝去,一个新的生命出世,在满城缟素中,响亮的儿啼声传遍四方。沈少奕没有跟去乾陵,只是眺望着乾陵的方向。这个短命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是该可怜他,还是敬佩他呢?
他怀中抱着刚刚哭过的隆绪,耶律隆绪,这个马上要成为辽国皇帝的孩子,他明明姓沈,却又不能姓沈。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却是只有女儿安宁跟着自己姓,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会有一个跟着自己姓的儿子。难道我沈少奕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替别人生儿子的?
已经离过年不久了,这两个月来,暗影四处散出,不时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回来,也不时有一些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夜『色』已深,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响起的却是韩德让的声音,沈少奕有些讶异,他知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韩德让不会这个时候进宫的。
“韩兄,出了什么事?”
“有人想要见你!”
沈少奕终于看见了,站在韩德让身后的一个身影,虽然穿着禁军侍卫的服装,但那张脸却是无比的熟悉。
“进来吧!”
韩德让并没有进去,而是让在了一旁,房门关上,萧燕燕已经听到了声音,抱着小隆绪从里屋走了出来,“瑾姐姐,你怎么来了?”
赵瑾并没有说话,脸『色』显得很是沉重,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抱沉睡中的小隆绪,却又担心身上的铠甲会碰到小隆绪,只得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小隆绪那胖乎乎的脸庞。
萧燕燕一脸的不知所措,沈少奕却是心情无比的沉重,他从来没有见过赵瑾这个样子,却只能等赵瑾开口说话。
“燕燕妹妹,你们母子可能要独自撑一段时间了。”不待萧燕燕说话,赵瑾已经转头抓住沈少奕的手,“少奕,韩先生病重,在等你回去!”
沈少奕知道会有不好的消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消息,他脑袋轰的一声,感觉有些晕眩,脚上踉跄着。赵瑾的手,此刻显得如此的有力,托住了沈少奕的手臂,这才堪堪让沈少奕站住了脚。
她当然知道沈少奕此刻的心情了,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自己必须进宫,否则沈少奕一定会责怪自己的。想要进宫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想到了韩德让,只有韩德让知道她的存在,也有办法带她进宫。
这个世上,真心对沈少奕好的人并不多,韩熙载就是一个。他将自己的一身所学都教给了沈少奕,还教会沈少奕怎么好好的活着,在沈少奕的心中,他与林仁肇一样,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萧燕燕目送着三人的背影离去,她知道,也许有一段时间自己要独自的去面对许多的压力了,她需要尽快的成长起来,坚强起来。
急匆匆的脚步,穿过皇宫,宫门前已经准备好了快马了,看着马蹄敲打着冰冷的长街而去,韩德让也是叹息了一声。真正算起来,韩熙载不仅仅与他同姓,还与他同宗,都是出自南阳韩家,只不过后来他们这一脉迁徙到了河北,而韩熙载这一脉,却是到了山东。
马蹄翻飞,出了上京城,官道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积雪,在马蹄下四处飞溅,有些更是落在了沈少奕和萧燕燕的身上,二人却根本管不了这么大,只顾策马前行。临到天亮的时候,沈少奕在一处驿站外停了下来,直接掏出了萧燕燕给他的令牌,不待那驿丞反应过来,已经冲了进去,拉出了两匹快马。
这一路上,有辽国宫中的令牌,又有赵瑾的公主身份令牌,自是没人敢于阻拦了。只是,这冰天雪地的北国,却是道路难行,一直到过了长江,速度才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