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总是无绝人之路的,越是往上游走,山势越高,水流也越是湍急,沈少奕知道,应该会有比较窄的地方了。
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沈少奕看见了山涧对面的一处凸出的地方,看着相隔大概一丈左右,这一点距离,对他来说,还是有把握一跃而过的。
过了山涧,天已经几乎黑了,漫山遍野的都是树木荆棘,连条路都没有,沈少奕也是无奈,黑漆漆的下着雨,根本就看不见该怎么走。他只好找了处断崖底下内凹的地方,正好可以避避雨,将就着也就过了这一晚了。
第二天雨还没停,但总算是能够看得见该怎么走了,反正也没有路,沈少奕便干脆直直的朝南走去,他一身武艺,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些没路的地方,倒也难不住他。反正往后估计只能绕着城镇走了,沈少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有等到干粮快吃完的时候,他才会到小的集市上去买一些,有时候也向一些山村里的村民买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感觉自己走了十几天,沈少奕绕过了大部分的集镇和城市,终于到了松溪。这里离建州已经不远了,他不由得想起了林仁肇在建州的老家,也不知道哪里怎么样了。
第三天,他终于到了建州,趁着夜色进了建州城,找到了林仁肇家的老宅子,却见大门紧闭。他翻墙而入,整座老宅子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家具上甚至都有了一点点灰尘了。这里应该还有一个老家人看着宅子才对,却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接走了。
沈少奕稍稍打扫了一下,就在林家的老宅住了一晚。他一直都在山林里走着,尽量避免和人接触,却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探听一下消息了。
第二日一早,沈少奕在天还没亮就翻出了建州城墙,临近中午时,见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茶寮,此刻是春天,茶寮除了热茶之外,却还有稀饭馒头供应着。沈少奕这短短十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为了担心被人认出来,他还取了些泥土在脸上抹匀了,一张脸便有些黑了。
走进茶寮,要了碗热稀饭和几个馒头,沈少奕便背向着坐下,慢慢的吃着,听着在茶寮歇脚的人谈论着。
听着听着,他才知道,如今已经是二月二十三日了,就在十日前,赵瑾带着数千艘海船,还有十几万人,浩浩荡荡的出海南下了。如此大规模的海船出海,引起的不仅仅是轰动,还有从泉州带走的,令人垂涎的无尽财富。
而林仁肇作为建州人,自然也被常常提起,知道家人安全,这比任何消息都让沈少奕感到安心。他静静的吃着,背后却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店家,来一笼馒头带走!”
“好咧!您稍等!”
那是祝鸿升的声音,沈少奕曾在火炮工场里见过他,带着乡音,和祝青一样,极为的好认。沈少奕稍稍偏头望去,茶寮不远的官道上,却是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车前坐着的,却不是葛三春又是谁?
看来,祝青肯定就在马车中了,泉州的火炮工场关门了,他们这是准备举家回到老家去了。对于这个老人,沈少奕一直都很尊重,能够知道他安全了,自然也是倍感欣慰。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跑出去和祝青相认了,那样只会给他们两家带来麻烦。
“这位大哥,你莫非是从泉州过来的?”
“是啊!”祝鸿升老实的回答着,“泉州如今乱着呢,只能回老家去了。”
“真的很乱吗?”那问话的中年人继续问着,“听说招讨军已经南下了,可是到了泉州了?”
“三日前就已经到了!”
“那大哥可见到乱成了什么样子了?”
“我们早一日出门,后来听说城门都关闭了,招讨军正一个一个的严查进出城门的人。还有那些大海商,听说都被请到衙门去了,衙门让交钱赎人!”
“交钱赎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世道?”
“那就不清楚了!”祝鸿升四下看了看,见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并无异常,这才稍稍的放低声音说道:“有人说,安的罪名是私通叛党!不能再多说了,我的馒头装好了,该走了!”
祝鸿升当然还是有些小心的,祸从口出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他给了银子,抱起了包好的馒头,就出了茶寮,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而去。
沈少奕却是皱眉,因为他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方才与祝鸿升说话的那个中年人也站了起来,与他同桌的两个人也跟上去,竟是快步在追赶着马车。
果然是祸从口出啊!
沈少奕看见那三个汉子的身手,虽然没有带着兵刃,但明显不是普通人,恐怕是想要对祝青一家不利了。遇见了这种事,他哪里会就这样离开,无论如何,都是要解救祝青一家的。
他出了茶寮,先是慢慢的走着,等到拐了弯,当即大步流星,向前赶去。很快的,他就见到了那三个汉子,已经追到离马车不远了。马车的速度不快,想必一来是祝青年纪大了,二来却是马车上有女眷小孩,不敢太快。
沈少奕赶到的时候,那三个汉子已经在山道上逼停了马车了,祝鸿升与葛三春慌忙下车,正要理论,那方才与祝鸿升攀谈的汉子,已经直接一拳头抡了过来。
沈少奕见那人来拳势大力沉,而且是直接向着祝鸿升的太阳穴而去,这一下若是被击中了,便是非死即残。只是,他却已经来不及阻拦了,心下一动,只得向着地上的一块石子踢了过去。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那汉子的拳头已经离祝鸿升的太阳穴不到半尺了,突然听得咻的一声,那汉子一声惨叫,手臂顿时垂了下去,连动都动不了了,手臂的臂弯处,衣服竟然破损了,有鲜血不断的流出来。
众人都是惊呆,转头望去,却见一个披着雨披,脸色颓黑的汉子,正大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