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的命令是曹璨下的,沈少奕看着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丁部领带着大军,海陆并进,在海岸边看见了海面上冒起的残烟,一块尚未被烧完的船板无力的躺在海面上,苟延残喘着。海水将尸体和残破的船板推到了岸边,让丁部领一双眼睛都是红了,一千多手下的将士,全部丧生在这片大海上。
他现在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可怕,这还是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个曹璨吗?是那个一直都偎依在其父曹彬怀里,第一次独立带兵的曹璨吗?
如果说之前只是担心升龙府会出事,却也怀疑曹璨会不会真的会去升龙府,现在,他已经不怀疑了。他开始真正的焦心,恨不得此刻就站在升龙府的城墙上。
“驸马爷,为什么不去升龙府了?”曹璨如今动不动就问问题,他像是一个学生一样,面对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驸马爷,感觉怎么都学不完,任何时候都会让他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感觉。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去升龙府了,所以,我们不去!”沈少奕向前走去,“走,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
“那末将能在问问,到底为什么不去升龙府了吗?”这个问题沈少奕还没有解答,曹璨也是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海上始终是很难展开手脚的地方,如今真正的大战应该在陆地上。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浪费在这里。”沈少奕抬头看了看山顶上,他现在还揪心着西北的战事,那应该才是大宋最大的祸患,当曹璨告诉他,党项人骑兵的借口就是因为他在山路上碰到的那个老妪时,他觉得,无论如何,这都算是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驸马爷要和丁部领正面碰撞了吗?”
“对!现在所有的海船都向着升龙府而去,最少海上的那些渔民是可以看到的。所以,为了能够更快的赶回升龙府,在过了九曲江之后,丁部领一定会选择带着一支精兵快速的从陆路回升龙府的,而且人数不会太多,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原来是这样!末将还在想,为什么驸马爷把海船都派出去了呢?”
“这也有一个原因,相信你也听过破釜沉舟的故事。所有的海船都出去了,我们就只能在这十万大山的山脚下,毕其功于一役了。”
“驸马爷是想要击杀丁部领?”若是到了这个时候,曹璨还听不出来沈少奕的意思,那他也真的不配带军了。
“不错!”沈少奕显得很是坚定,“我要让他死在这里,为这里的人谢罪!”
“谢罪?”曹璨并不知道沈少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他为入侵大宋谢罪吗?
“到了,你自己上去看看就明白了!”
曹璨看见沈少奕一脸的忧伤,眼中却又像是冒着火。他看着山上隐隐露出屋角的壮民寨子,不知道为什么沈少奕停步不前了,只是沈少奕既然让他自己上去看看,他也只好迈步向上走去。
走不多远,他就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这是一种有些熟悉的味道,他知道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闻过,而且不止一次。很快的,他就知道为什么这味道会如此的熟悉了,因为他在战场上无数次闻到过,那是尸体开始腐烂的味道。
他呆呆的站着,不敢置信的看着满地的尸体,他现在明白了沈少奕“谢罪”那两个字的含义了,他此刻也有热血在向着头上奔涌,也有要让丁部领以死谢罪的决心了,哪怕是拼了这条命。
他的眼睛都是红了,上了战场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屠杀平民百姓的。他含着泪转过身走出寨子,无论如何,都要先让这些百姓们入土为安。
“你叫人做什么?”
“末将想······”
“想都不要想,他们的职责是做好一切准备后,好好的休息,等待丁部领的到来。”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执行命令!”
“驸马爷······”
“你是想违抗军令吗?”
“末将不敢!”自从把指挥大权交给了沈少奕,曹璨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违抗军令,只是他怎么忍心看着百姓的尸身在那里腐烂着。
“去吧!”沈少奕看着曹璨默默的转身,又把他叫了回来,“回来!”
“驸马爷!”曹璨很是无奈,但还是乖乖的跑了回来,垂着脑袋站着。
“不是我心狠,我比谁都心疼。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你应该让这些死去的百姓们就这样看着,看着丁部领在他们的面前人头落地。你先去吧!等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应该还有时间,带着所有人到寨子里去走一遍,让他们感受一下,让他们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我们的敌人,面对这些杀死我们的父老乡亲的魔鬼。告诉他们,只有当这些魔鬼人头落地时,他们才对得起这些死去的父老乡亲。”
“驸马爷!末将知道了!”曹璨眼中闪着凶光,他终于知道,沈少奕并不是要阻止自己去为这些死去的百姓收尸了,“末将马上就去!”
他转身就走,脚下的速度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他要让所有人准备得更多一些,这样可以让那些魔鬼死得更多一些,否则无法泄心头之恨。
所有人都沉默的隐藏在山崖上,壮民寨子一行,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无比的沉重,却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恨不得此刻丁朝大军就已经到了这山崖下,可以马上冲下去,用手中的刀,狠狠的劈掉这些魔鬼的脑袋。
前方的斥候刚刚回报,丁朝大军已经过了九曲江,离这里不过七八里地了,而领头的就是丁部领。这个消息让空气在瞬间凝滞住了,每个人都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心也像手上的刀剑一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