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尧一言未发,转身即走。
他宽大的袖袍,灌进了些许夜风,微微膨胀开来,如行走在孤夜中的天涯浪子,单薄的背影,愈显寂寥。他俊雅的眉睫,落满了清晖冷月,那张公子无双的绝美容颜,如玉丰神,却也漠然如雪。
尹宸儿的娇笑,缓缓僵凝在脸上,她痴望着远走的男子,暗暗掐指一算,成婚竟已有数年……而他冰冷的心,她何时才能捂热?
“霁尧,等等我。”
尹宸儿提着裙摆,小跑追上去,她挽住李霁尧的手臂,扬着笑说,“霁尧,皇上快要封婉郡主为妃了,你盘桓来此,万一教人说了闲话就不好了。”
“你觉着我来此是做什么?”沿途不断有巡逻侍卫经过,李霁尧攥了攥拳,任她挽着他,神色冷淡的反问道。
尹宸儿眸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恨意,唇畔的笑容,却娇艳如花,“霁尧,寿安宫与帝宫方位一南一东,你既等我,怎会正好闲逛到帝宫呢?”
“呵……”
李霁尧一声嗤笑,从喉间溢出,他目视着前方,经久,凉薄道出一句,“尹宸儿,你我夫妻这些年,你后悔么?”
“不悔!”尹宸儿咬了咬唇,“你想说什么?”
“我非你良婿,你心中既明白我所想,我也不瞒你。她回来了,我觉着我的心,才算活过来了。”李霁尧停步,夜风从眉角吹过,三千墨发飞扬,他侧眸看着尹宸儿,冷绝无情的道:“长公主,我们和离吧!”
……
帝宫前,尹诺拜别,长歌欲跟着尹婉儿回兰蔻阁,尹简将她肩领一提,直接像拎小鸡似的拎入了东偏殿。
厚重的殿门一关,尹简扔她在椅上,居高临下的立在她面前,他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玉扳指,似笑非笑的审她,“婉儿是自愿带你出宫的么?”
“我拿刀逼她的!”长歌顺他的意,硬气的仰脖答他。
“你收了齐南天的贿赂?”
“收个鸟蛋,就吃了他一顿午膳!”
“替他做说客?”
“也不是,齐南天担心婉儿今儿个在神武门见了李霁尧会心情不好,央我帮忙劝劝。”
“为何不听话?朕不是交待了你,这几日都不能出宫么?”
听此,长歌咧唇一笑,凤眸半眯起,懒洋洋的撒娇,“皇上,人家寂寞啊……”
她软糯的声音,魅惑的表情,虽然没有过分的刻意,可也足够撩拨得尹简心跳如擂,仿佛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了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他猛然倾身吻住她,含糊不清的低喃,“长歌,你不仅是小混蛋,还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胡说,你的宋妃才是妖精……”长歌被吻得迷糊,可也不忘反驳他,两人的唇上都有伤,这一吻疼痛与甜蜜并存,让他们彼此又想分离又不舍,是以厮磨须臾,尹简便加重了力度……她带着小小的生气惩罚他,他追,她逃,可小小的空间里,她不论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良久,在长歌被吻得几乎窒息时,尹简才贪恋不舍的饶过了她,他与她额头相抵,粗嘎着嗓音,低声道:“总提宋妃做什么?朕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想听到别人的名字。”
“那可是你的爱妃啊,爱是什么概念?不就是你心心念念最喜欢的女人么?”长歌微喘着答他,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她又晒笑着补充了一句,“采薇已经变成旧爱了啊,果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尹简俊脸倏寒,盯着长歌的重瞳,隐隐有潋滟的暗芒轻闪,他沉声道:“采薇已故,你拿她来讽刺朕,有意思么?”
“嘁,懒得讽刺你,随便你的旧爱新欢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长歌不屑的撇撇嘴,将她暗酸的心绪很好的隐藏起来,提醒自己似的,再一次对他笑说,“反正我又不喜欢你,无所谓喽,我就是寻点开心而已。”
闻言,尹简陡然发怒,“你不喜欢朕?那你跟朕亲吻算什么?朕刚吻你时你怎么不生气?难道你是个行为不端的女人么?”
“是啊,我就是那种女人,你满意啦?”长歌脱口便道,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
“好!”
尹简一个字重重落下,他赤红了双目,蓝色的太监服,经不住他的摧残,几下就被撕成了碎布,凌乱的满屋飞舞!
“你,你做什么?”长歌瞠目大惊,手忙脚乱的推他,“别碰我,尹简你不能这样,你走……”
尹简一把扣住她皓腕,铁青的俊颜盛满冲天怒火,“你不是承认了么?那朕怎么不能碰你?你行为不端,给朕暖。床不是正好?你这副身子,与其给了不如朕的男人,还不如奉献给朕,对不对?”
“对你大爷的!”长歌爆喝,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朝他怒吼,“我月事着呢,你敢强迫我就试试看!”
“月事”这两个字入耳,犹如一记闷雷,炸得尹简满腔的热血,顿时冷却,他方才想,得不到她的心,那他就得到她的人,他跟她耗上了,只要将她变成他的女人,普天之下,哪个男人胆敢跟他争?他有时间跟她慢慢磨,一辈子还长着呢,不是么?
谁知,他一急竟忘了,她那个该死的月事今天才来!
尹简忿忿,那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令长歌直打冷颤,只听他阴冷的勾笑,“好,朕今晚暂且饶过你,等你身子正常,你就等着给朕当下酒菜!”
语罢,他缓缓起身,抖落了几下龙袍的褶皱,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激得长歌迟钝须臾,蓦地一跳而起,她满目惊色的道:“尹简,你怎能这么对我?你不是说作为一国之君,你不可能带头做违反律法的事么?”
尹简重喘了几下,眸中的赤红又深了几分,“朕……朕是被你逼的!”
“那,那我不逼你了,你别勉强我,好不好?”长歌立时软了态度,放低姿态,作出可怜的模样。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只老虎,顺须讨了他欢心,他就可以宠她上天,若一不小心拔了他的虎须,他立刻就能吃她咬她。
她真是怕了,不怕挨打不怕挨骂,就怕……
无媒苟合,她不在乎,可她在乎凤氏的祖宗,她只怕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尹简最见不得长歌像小白兔似的扮可怜,她一软他便也心软了,不禁烦躁的叱她,“不想跟朕,就别再招惹朕,朕再不喜欢你,朕也是男人,男人对女人会有本能的生理冲动,知道么?”
“哦。”长歌郁闷的咬牙,她什么时候招惹他了?哼,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强调给她?
“自个儿歇着,不许再乱跑!”
尹简狠瞪她一眼,抛下话甩袖便走,长歌一楞,脱口问出,“你去哪儿?”
“翻牌,召后妃侍寝!”尹简头也不回,随口回答她。
长歌惊怔,脑子一刹那空白,殿门从外面打开,有夜风灌进来,当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抬脚跨出一半门槛儿时,她豁然清醒,几乎是想也没多想的匆忙大叫了一声,“哎哟,我肚子好疼!”
此言一出,尹简生生止步,他飞快转身,几步返回扶住躬下腰疑似痛苦的长歌,他急问道:“下午喝药了么?朕抱你到床上躺会儿。”
长歌软绵绵的栽入他怀里,将这场临时表演发挥到极致,“药喝了,可是肚子又痛了,呜呜……尹简,你给我揉揉。”
“乖,别哭。”尹简打横抱起她,吻了吻她润湿的眼角,只是眨眼功夫,语气竟温柔的与方才判若两人。
长歌一瞬间怔忡,他……其实心中有她的,一直都有,是不是?可能比不得采薇重要,可能他对宋妃那些女人也很博爱,但她对他来说,终究是特别的一个存在,对么?
舒适柔软的床上,时光似倒退回午后,尹简再次与长歌并肩而躺,他温热的大掌,技巧性的为她揉按着肚腹,她枕在他臂弯里,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脸庞渐渐染上羞涩的绯红……
后来,尹简没有再离开,继那夜别院后,他们再次同床共枕,长歌的状况,他放心不下,揽抱着她入眠,直到三更时分,她睡得正香时,他才悄悄起床,回到他的寝宫,在宫人面前,做个样子独自就寝。
余下的日子,长歌过得如鱼得水,她没有再踏出帝宫,每日吃吃喝喝,偶尔与尹婉儿玩闹,偶尔气气莫麟几人,倒也快活的很。
而她与尹简之间,似乎已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再谈感情,谁也不再刺伤谁,动情时他吻她,她也会回吻他,他们彼此默默享受着这种欢愉与甜蜜,每夜共眠,他亦再不曾踏入后妃宫院一步……
而太后的寿辰,也在各方算计中,悄无声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