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尹简刨根究底,长歌思来想去,最终无奈取消了赴宁州寻医的念头。折腾了一整日,饥肠辘辘,可心里惦记着事情,胃口便怎么也提不起来。
尹简眉峰不禁越蹙越深,“长歌,朕不想把你困在笼子里,但是你体谅下朕好么?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朕还没从你伤害朕的阴影里走出来呢,你便又要上蹿下跳,朕……”
“停!”
长歌赶紧截住话茬,以防他旧帐越翻越多,然后彻底将她给禁足了!她哀叹一声,道:“不去了,你只当我没说吧。”
“唔,这才乖。”尹简满意地点点头,趁机说教:“丫头,日后你要慢慢习惯有夫君的生活,虽然我们还未正式成亲,但你总是喜欢抛下朕一个人……”
“天哪,我都说不去了嘛,皇上您是老头子么?怎么啰里啰嗦的。”长歌心烦,满脸不耐。
尹简气闷,随手一筷子敲在她脑门上,斥道:“朕一定是得罪了月老,才会摊上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长歌双手抱头,委屈地嘟唇,“我也认为月老糊涂,像我这般百年难遇的奇女子,怎么着也该配一个温柔体贴温润如水的美男子,没想到……呵呵呵。”
尹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在长歌知趣,损了人立马补救,她身子一起,隔着膳桌在他唇畔甜甜一吻,笑容娇憨:“既然天注定,那我们便互相忍忍吧。”
“坏丫头!”尹简大掌一伸,扣住她后脑勺,薄唇勾起的笑痕寓意深长,“朕喜欢礼尚往来,你说今夜朕该如何与你良宵共度呢?”
“启禀皇上!肃亲王求见!”
帐外,郭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长歌连忙挣脱尹简,起身退到一旁,心中的烦杂又多添了一笔。
尹简见状,忍着笑安慰她,“怕什么?皇叔早知道了,日后娶你之事,朕还得仰仗皇叔支持呢!”
长歌惊诧,她想说今时不同往日,尹诺不揭穿她身份已是恩赐,怎会允许尹简娶她入宫呢?
心思斗转间,尹简已宣尹诺入帐。
“参见皇上!”
尹诺行礼之后,凝重的目光便在长歌脸上定格,长歌早有心理准备,她坦然一笑,“王爷打了胜仗,不请长歌喝杯酒么?”
“孟长歌!”尹简觉出气氛不对,眉心一拧,道:“你先下去吧。朕与肃王爷有国事相商。”
“是!”
长歌听话未作纠缠,转身走出帝帐。
也罢,借着这个时机,她可以私下去找军医诊诊脉。
瘦削的身影,乘着夜色穿行在军营。
没有人知道福兮祸兮究竟哪一个先来到,该来的终归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帝帐里,只余叔侄二人,气氛依然沉闷。
尹简一指下首,谦恭有礼的说:“皇叔不必太重繁文缛节,我们坐下谈。”
“谢皇上!”尹诺拱手一揖,撩袍落座,却欲言又止,“微臣……其实……”
尹简起身,亲自斟茶给尹诺,言语温和的笑道:“皇叔有话尽管说,简儿听着便是。”
尹诺动容,反手一把抓住尹简,语速又急又快,“简儿,你听皇叔一句劝,孟长歌不可以留在大秦,你与她分开吧!”
“皇叔!”尹简重瞳染上不可思议的惊色,“朕好不容易才寻回了长歌,你知道她对朕意味着什么吗?”
“但是继续留在皇上身边的话,长歌她会死的!”尹诺胸膛急剧起伏,直直盯着尹简,一字一句:“一个来历不明,身世不清不白的女子,你如何纳入后宫?祖制国法不容啊!还是说,皇上打算一直维持现状,天子专宠侍卫,继而引发后宫朝堂动乱,背负天下骂名?”
尹简俊颜渐渐阴沉,语气亦重了几分,“皇叔的顾虑,朕早有计量。请皇叔放心,朕定有法子让长歌名正言顺的入主后宫!人生苦短,匆匆数十载,朕不想做云层之上的孤家寡人!”
“不,简儿你不明白……”尹诺缓缓松开尹简双臂,他背转身体,眸底涌上无限凄楚,漫过嗓子眼儿的话语,亦透着蚀心的痛:“你还记得夙雪么?我很害怕长歌会步夙雪的后尘。”
闻听,尹简怔了一瞬,毅然道:“朕记得那日皇叔问过朕,若将来长歌做错了事,朕会不会杀了她,朕允诺皇叔绝不会,那么无论何人想害她,朕必倾力护之。但朕定不会是下一个洪武帝,朕有信心平衡好各方关系,不会殃及长歌!”
“只怕有朝一日,皇上身不由已。”
尹诺无法说透,内心更是矛盾重重。他想保护长歌,又怕长歌心存仇恨暗杀尹简,或者美人祸国摧毁大秦;他更怕纸包不住火,当凤长歌现于人世,又不知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皇叔!”
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尹诺回头一看,脸色大变,震惊地连忙屈腿跪下,道:“简儿,你是皇帝,怎,怎能跪我?快,快起来!别折煞皇叔!”
尹简岿然不动,满目绝决与义无反顾,“若真有那一日,朕恳求皇叔力保长歌!无论何种手段计谋,朕只要结果,只要长歌安然无恙!”
“哪怕江山不保么?”尹诺喉结滚动,双目沉沉。
尹简惨然一笑,低声说:“大秦皇族昌盛,不止朕一个,三弟、六弟以及皇叔皆有治国之才,少了朕,大秦一样可以繁荣。可朕没有了长歌,后半生实在不知该如何过。”
“孽债啊!”
尹诺抚额瘫坐在地上,满心怆然与悲凉。十五年前,他为凤朝公主夺了凤朝江山,十五年后,尹简为了凤朝公主情愿舍弃江山,这究竟……是怎样的天道轮回?
……
暮色渐浓,雨后的冬夜,潮湿阴暗,不见半颗星子。
长歌慢步前行,军医提着灯盏紧随其后。
走了半个时辰,眼看前面的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他们距离军营亦愈来愈远,军医心里不禁发毛,这位小祖宗不会是想秘密杀他灭口吧?
“放心,小爷有事请教,不会轻易咔嚓你的。”
长歌忽然回过头来,唇角挂着洞悉人心的冷笑,“但你若是不听话,你全家老小会发生什么血光之灾,小爷便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