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散尽。
她久望东方,身姿伫立成霜。
旁侧,神医师傅的笑容意味深长:“方才那人,你认识啊?”
她缓缓收回目光。精致的人皮面具,隔绝了与世间一切联系,亦将情绪悄然掩藏。只是眸底隐隐浮现的水光,令她一刹无所遁形。
入城的路就在脚下,她双腿却重如山峦。
“歌儿,你回京目的不就是他么?怎么把人放走了?要不师傅替你追回来。”
“不必。”
长歌垂眸,淡淡扯唇:“我的目的是从他手中抢人,并非叙旧。而宫中无主,正好方便行事。”
神医师傅深深蹙眉,“你们好好谈谈不行么?非要明争暗斗败光感情么?”
“师傅,你不明白。”语落,长歌阔步而行。
神医师傅嘟哝了一嘴“当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后,只好牵驴跟上。
当初离京时,尚是夏日,归来竟已是深冬。
长歌边走边看,熟悉的街景一幕幕从眼前而过,仿佛归去的人和事,只留下斑驳的痕迹。无论这天下姓什么,汴京城,它始终屹立在这里,不动不摇,不哭不笑;它冷眼看苍生,看世人贪嗔痴恨,看千百年来白驹过隙,红尘滚滚。
寻着记忆找过去,当日的四海客栈,早已不复存在,断垣残壁和被封禁的整条巷道,就像一只无形的利爪,掐住了长歌的喉咙。
她想像得到,那一夜钱掌柜与所有死士被诛杀的惨烈。
她仰头阖目,片刻后,转身慢步离开。
神医师傅在旁叨叨:“歌儿,现在去哪儿啊?直接入宫么?大白日的,皇宫怕是不好闯吧?”
“易容闯宫是找死,真面目又会暴露,尹简很快便会赶回来,那么一切计划便会泡汤。”长歌冷静地分析形势,“我需要先找一个人,打听清楚三公主的处境,然后再从长计议。”
太师府。
月上中天时分,宁谈宣拖着一身疲惫回府。
管家请安后,附耳低语:“大人,今儿下午有一人来寻您,模样是生面孔,但脾气古怪,非说您欠了他银子,请您亲自去隆昌客栈还款。”
宁谈宣一怔,“多大年纪?姓甚名甚?”
“有三十岁吧,姓名不知,那人不肯说。”
“为何古怪?”
“那人说京城有名的酱香饼师傅被大人收进了府,扫了他吃酱香饼的兴致。”管家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奴才感觉,那人好像是……”
宁谈宣即将跨入大厅的步子渐渐停止,他觑起的墨眸聚起一束暗沉的光,“你的感觉没有错。”
“是。所以奴才未敢怠慢。”管家腰身又弯下去一寸。
宁谈宣默然一瞬,回身朝外走去。
……
隆昌客栈。
长歌用过晚膳,又继续练功打坐。
当日在济云寺,熬过三日解毒之苦后,原本还须闭关十二日,用来恢复武功,但长歌心系尹灵儿,实在无法集中精力,神医师傅只好陪她北上,快马加鞭返回汴京。
“歌儿,你虽已解毒,但切莫操之过急,受损的身子是不容易恢复的,需要天长日久的疗养,心态尤其重要,明白么?”
“师傅,这番话您都唠叨十几日了,我全明白!我知道您是借中毒的事想让我放松心情,以免将来真正的死因是郁结于心,但是……”
“别但是,师傅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不再忌恨小锤子……”
师徒二人正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音:“屋里的大爷,宁某人已到,请开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