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冬夜又渐来临。
旷野之周,仍是一片萧索寒冽,举目皆是苍凉。
院里院外搭起了几座行军帐篷,八大侍卫忙于生火烧水,准备晚膳。
尹灵儿还未归来。
时辰已久,长歌有些担心,她流产后的身体未经好生调理,本便气虚体弱,冬日气候又偏寒,恐怕会受不住。
长歌便拎了一个暖手炉,只身去墓地寻人。
可是所见景像,令人锥心刺骨般的痛。
尹灵儿坐在碑前,以撞碑的方式自杀了!
她额头血红,双眸紧闭,身体的温度,正在一分分的流失……
长歌泪如泉涌,手中暖炉滑落,她背起尹灵儿拼命跑回庙里,冲进帐篷,“师傅,快救人!”
神医师傅一惊之下,赶忙放平尹灵儿,把上脉搏,“脉象很弱,心跳也快停止了。”
“还……有救么?”长歌嘴唇哆嗦的厉害,眼中盛满害怕与恐惧。
神医师傅面色严肃,“师傅尽力而为。你在外面等,别太担心了。”
长歌蹲在帐外,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膝。
世上最无能的事,便是有心却无力。
孟一端着汤碗过来,小心翼翼地劝慰:“少爷,三公主定会吉人天相,您放宽心吧。刚刚煮好的牛肉汤,您多少喝点儿暖暖身子吧。”
长歌一动不动。
孟一只好作罢,暗暗祈祷神医师傅妙手回春,否则三公主的死,不知会牵连多少人。
捱了半个时辰,神医师傅终于掀起帐帘走了出来。
长歌着急起身,可蹲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神医师傅搀起她,朝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幸得你发现早,再迟上片刻,师傅便真斗不过阎罗王了。”
“谢谢师傅!”长歌激动地手足无措,“我进去看看她。”说完,又忽然记起什么,扬声喊道:“孟一,赶快侍候师傅用膳,师傅累了,替我照顾好师傅。”
“是!”孟一欣喜应声。
尹灵儿尚在昏迷中,额头的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好,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死气沉沉,脸庞惨白如纸。
长歌轻手轻脚地在床榻边坐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尹灵儿醒来时,涣散的目光正与长歌相撞,她们彼此沉默。为什么救和为什么死,两个问题都是一样的苍白无力。
许久后,长歌率先开口,她嫣然浅笑,“饿了吧?有热滚滚的牛肉汤,我叫人端来,我们一起用膳。”
尹灵儿却答非所问,“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喝下堕胎药么?”
长歌笑容僵在脸上。
尹灵儿眼神空洞,飘忽向远方,“是我自己不想留下那个孩子,我已经让大秦皇室蒙羞,不能一错再错。孟长歌,你不必惋惜,更不必找谁算帐,这世上啊,哪有什么对与错,黑与白?我们不同,你是王捧在心尖上的人,看似无名无份,却权利在握,哪怕你与凤寒天一样的出身,王亦不在乎。而我,外在即便高贵荣耀,又怎能抵得过内里一颗棋子的命运?我啊,到现在才明白,我不过是皇宫高墙里的一只困兽,尚算不得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