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靖安侯府,靖安侯府来送亲的人一眼就看到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的聂屹。
他今日穿着大红色绣暗纹的吉服,绯红的色泽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昳丽,气质张扬练达,有着贵族的矜贵,又有着年轻人的逢勃朝气,被一群年轻人簇拥着,鹤立鸡群,仿佛周围那千万人,皆变成无关紧要的背影色,穿着吉服的男子成为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
一群挤在花厅外回廊中偷看新郎官的小姑娘们都羞红了脸。
“聂世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好看……”
“姝表姐真幸福。”
“姝表姐也很好看啊,两人挺相配的。”
…………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突然有姑娘扭头看向霍妙,说道:“妙表妹,咱们这位表姐夫长得真好看,有这样的姐夫,你以后要找相公可不能差了,不然以后表妹夫和他站在一起,连襟两个天差地别的,可不好看。”
霍妙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的,怒瞪过去,就要开口时,被沈彤按住了。
沈彤皮笑肉不笑地道:“刘姐姐真关心妙表妹呢,婚姻大事自有父母长辈作主,刘姐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听说刘姐姐七月份要及笄了。”说着,掩嘴而笑。
其他人听出沈彤话里的意思,暗讽这刘家小姐管得宽呢,纷纷转过头当没看到。
聂屹被靖安侯府的人迎进门,看到霍五老爷,上前行礼跪拜。
霍五老爷神色复杂地将他扶起,说道:“世谨,姝姐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聂屹沉声道:“请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待她如初,护她周全。”
翁婿俩说了几句话,就听到喜娘的声音传来,然后见霍承珏背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出来,鼓乐声和炮竹声响起,热热闹闹的。
霍承珏将堂妹背上花轿,然后朝站在花轿旁的聂屹拱手,退到一旁。
“起轿——”
聂屹翻身上马,回身看了一眼靖安侯府的人,手中缰绳一抖,马向前行去。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出了靖安侯府,绕着几条预定好的街道而行,最后往卫国公府而去。
卫国公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见花轿到了,门前的小厮忙点燃炮竹,在炮竹声声中,花轿停下。
待新郎官踢了轿门,花轿里的新娘子方才被喜娘扶出来。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霍姝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不过却能从周围的声音判断今日来的人不少,敏感地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及哄笑声,她抿嘴一笑,在喜娘塞来一根红绸时,想到红绸那边的人,心里甜滋滋的。
跨火盆,走吉祥,进礼堂,拜天地,终于在司仪一句“送入洞房”中,结束了这一场热闹。
新人入洞房后,席宴也开始了。
承恩侯世子江望和荣亲王世子走在一声,说道:“听说今天的新娘子十分貌美,配上聂世谨那张脸丝毫不差,可是如此?”
荣亲王世子白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想做什么?”
江望一脸无辜,“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聂世谨那张脸惹的祸,我家里可是有好几个姐妹都对他芳心暗许,幸好他及时定亲了,才没有酿成大祸,否则岂不是要为了他姐妹相残?”
荣亲王世子脸色才好一些,正色道:“霍家姐姐和我姐关系好,我可不准你使坏。”
“我一个外男,哪里能对内宅妇人使坏?”江望淡笑道,心思一转,拉着他去吃席宴,问道:“对了,你姐姐最近如何了?”
荣亲王世子更防备了,上下打量他,哼了一声:“我姐姐好得很,一天要睡六个时辰,没心思做其他的。”
江望见他像个小刺猬一样护着姐姐,忍不住失笑,“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的反应也太大了。行啦,这不是我要问的,是我家里的姐妹,想邀请你姐姐去赏花,不过你知道的,安阳郡主可不好邀请。”
岂今为止,能成功地邀请到安阳郡主的,也只有霍家的七姑娘一人。
荣亲王世子这才哼了一声,说道:“今日母妃带姐姐来卫国公府吃喜宴,你姐妹要是有来,自然能看得到,你一个男人就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一句话,将江望给堵了,坚决不让他接近自家姐姐。
***
新娘子被傧相扶进新房,全福人跟着进来,按照规矩流程走了一遍,撤完帐后,终于到挑盖头了。
盖头挑起,霍姝徐徐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面前俊美逼人的青年,尔后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她觉得今天的聂屹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特别是那身红色的新郎吉服,浓重的色彩不仅不让他显得俗艳,反而气质张扬热烈,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她恨不得多看两眼,却又担心被说不矜持,只好匆匆地瞥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又低下头作羞涩状了。
聂屹看着温驯地坐在大红色喜床上的新娘子,周围鲜艳的红色为她精致漂亮的眉目添了几分风情,越显绝丽无双。凤眸里滑过些许芒光,嘴角翘起,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这个姑娘终于是他的了!
感觉到聂屹坐在身边,霍姝心里不禁有些激动。
是激动,不是紧张。
以后,他们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说笑聊天吃东西,不用再避嫌,不用矜持地端着,不用再被人说没规矩。
室内的人看到抬头的新娘子,瞬间也被惊艳了,特别是卫国公府的女眷,她们都听说这位由皇帝亲自赐婚的霍家七姑娘素有美貌,却不想会美成这般,和有美玉之姿的聂屹坐在一起,丝毫不逊色。
接着,插喜神,喝交杯酒,吃子孙饺子,将流程走了一遍,婚礼的仪式已经差不多,聂屹要去前院正堂敬酒,新娘子在这之前不能落地,只能坐在喜床上,双脚踩在脚踏上。
见聂屹要离开,霍七姑娘也不再装羞涩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屋子里的喜娘和全福人还未离开,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古怪,这新娘子未免太大方了。
陪嫁的艾草等丫鬟觉得有些丢脸,人都嫁过来了,小姐您就不能再装一下么?
聂屹却对她的模样颇为受用,柔声道:“我先去敬酒,很快就回来,你若是饿了,先吃点东西。”
霍姝小小地应了一声,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聂屹被她看得有几分僵硬,差点就想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他留在这里陪她算了。不过好歹知道要是他真这么做,婚礼留下瑕疵,以后霍姝也要被人嘲笑,方才转身离开。
其他人依序出去,很快拥挤的新房豁然一空。
霍姝独自坐在新房里,她的耳力好,能清楚地听到外院传来的喧哗声,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直到新房的门又开了,眼巴巴地看过去,发现是艾草等丫鬟时,差点垮下脸。
艾草无视她失望的模样,走过来问道:“小姐饿了么?”
霍姝摸摸肚子,这一通折腾下来,还真是饿了,特别是现下天色也有些晚了。
艾草见状,便道:“奴婢刚才遇到笠雅,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吃食,奴婢这就去端进来。”得了她的同意后,艾草就出去了。
艾草走后,霍姝想起什么,对守在一旁的樱草问道:“对了,大雪和小雪呢。”
樱草忙道:“在外头,您放心,它们很好,用系着红绸的篮子装着,它们很乖呢。”
正被樱草说很乖的两只狐狸此时恰好用脑袋拱开篮子的盖子,两只前爪扒着篮子边缘,往外瞅了瞅,然后就从篮子里跳出来,跃下桌子,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往内室奔去,跳到霍姝怀里。
霍姝见追进来的丫鬟,有好些个是不认识的,见她们盯着怀里的两只雪狐,忙道:“这是我养的雪狐,它们很乖,不会伤人的。”
丫鬟们见那雪狐乖巧可爱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为难地道:“夫人,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这两只狐狸……”
新婚之夜,让两只动物进来算什么?
“没事,就让它们在这里吧。”霍姝笑眯眯地说。
丫鬟们愣了下,不知道说什么,面上都有些为难。
这时,笠雅和艾草回来了,两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怎么了?”笠雅询问道,不疾不徐,透着一种从容沉稳。
见到笠雅,卫国公府的丫鬟们都松了口气,忙道:“笠雅姐姐,是两只狐狸进来了。”
笠雅看到缩在新上任的世子夫人怀里的那两只小狐狸,早就知道这是霍姝养在虞家的宠物,便道:“没事,你们都下去罢。”
丫鬟们得了话,终于放心了,纷纷告退。
艾草目光微闪,看了一眼那些悉数退去的丫鬟,在笠雅看过来时,朝她笑了下,让人去将一个小炕桌搬到霍姝面前,将带回来的食物一一摆出来。
霍姝将两只狐狸放到床上,接过艾草递来的筷子,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慢慢地用膳。
终于吃饱喝足后,霍姝漱过口,对神色有些异样的笠雅道:“饭菜很可口,辛苦你了。”
笠雅回过神,忙道:“不辛苦,这是世子吩咐的,伺候好夫人是应该的。”说着,忍不住飞快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那腰间被一条绣着吉祥花纹的腰带束着,可以看到平坦的小腹,一点也没见到起伏的形状,那么多的食物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笠雅显然被新上任的世子夫人的食量给惊住了。
艾草和樱草无视她惊讶的目光,反正以后要一起伺候主子的,她们家姑娘的食量迟早都会知道,这会儿让她知道也好尽快适应过来,省得以后拿那点猫食来喂她们家姑娘。
已经习惯了霍七姑娘食量的艾草等几个丫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饱喝足,人就容易犯困,特别是今日折腾了那么久。
霍姝打了个哈欠,目光又往门外溜,觉得聂屹这敬酒也太久了,难不成今日来的客人很多?
“京城大半的人都来了。”艾草一边为她卸妆,一边解释道:“听说还有很多身份不够、没有门路的人想要来吃喜宴都进不来呢,只能使人送贺礼过来……”
樱草等人脸上露出与有荣蔫的神色,聂屹以后就是她们姑爷,聂屹好,她们只会高兴。今日的婚礼,从中也可以看出聂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若非皇帝重视他,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特地上门来巴结。
刚卸完妆,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
霍姝忙看过去,就见元武扶着面容微红的聂屹进来,霍姝忙起身,想要迎过去,发现自己现在还不能落地,只好站在那里看他。
可能是有几分醉了,白晳的面容染上秀色的红晕,一双凤眸潋滟,神色带着些许慵懒。进门后,他就推开元武的手,直接朝霍姝走来。
霍姝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扶他。
他顺势搂住她。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亲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对方身上的体温及气息传来,无比的清晰深刻,霍姝感觉到脑子有些晕,心跳快得十分刺激,迟疑着是将他推到床上好呢,还是伸手狠狠地抱住他……
就在她纠结着时,笠雅端来了醒酒汤。
得了,先喂他喝醒酒汤吧。
聂屹干脆利落地喝了醒酒汤,喝完后,坐在床的另一边眉眼带笑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让脸皮甚厚的霍七姑娘都有些脸红。
“你喝了很多酒?”霍姝呐呐地问,没话找话说。
聂屹嗯了一声,偏首想了下,说道:“那些人拼命灌我酒,不过谁灌得最凶,我已经记住了。”
说这话的人十分小气记仇,但听这话的姑娘却一脸同仇敌忾,“记得好,以后也要灌回去。”
他笑着应了一声。
笠雅见小夫妻俩坐在那儿聊起来,见时间不早了,忍不住过来道:“世子、夫人,该沐浴了。”
聂屹神色顿了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对霍姝道:“素素,你去沐浴罢。”
霍姝应了一声,心情雀跃地去净房洗漱沐浴,而聂屹则去另一间净房洗漱。
男人没有女人那般讲究,聂屹很快就沐浴完毕,同时酒意已经清醒了,只余下一分微薰,却完全可以忽略的那种。
想到等会儿的事情,他的眸光微深,抬步往新房行去。
满室鲜红耀目,窗台前的长几上燃着两支婴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将一室照得透亮。
聂屹走到铺着大红色喜被的床前,突然顿住。
只见床中央拱着两个包,那两个包还在蠕动着,聂屹伸手,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两只白毛狐狸。
两只狐狸发现床前之人的气息有些可怕,睁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无辜地瞅着他,发现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