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外公就知道你会在的。”陈老爷子孩子气儿的咧开嘴笑,却在扭头时对着容颜就告状,“颜儿,她们都是坏人。”
“哦,外公说说看,她们怎么是坏人了?”容颜笑着看了眼陈老爷子,扶他在一侧的锦凳上坐下,便笑着示意山茶过来给她挽发,“随意简单一些就好,不要太繁杂的,还有钗,用这一根乌木的。”如今是在庄子上,她们即是才接手又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要重新去理顺,去收拾,太过华贵的衣衫首饰只会给她带来繁琐和拖累。
不如简简单单来的实在些。
山茶自是不会反驳她的话,只是乖巧的应了个‘是’字,双手灵活的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
不一会便挽了个低鬓,上面斜插一根乌木簪。
只是看着镜中这般模样,山茶不禁犹豫了下,“小姐,会不会太简单了呀?”虽然是在庄子里,可自家小姐的身份摆在这呢,而且还有沈世子也在呢,不都说女为悦已者容么,小姐怎么也得好好的打扮打扮,让沈世子看的舍不得移开眼,从此眼里心里只有她家小姐一个人才好呀。
容颜却是笑着点头,“这样就极好。”
看着容颜这般,山茶便歇了欲要再行劝说的心思。更何况,坐在不远处正随意玩着九连环十二锁的陈老爷子已经越来越没了耐心,手里的九连转被他拉的啪啪作响,不时的朝着容颜这边斜上一眼,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怎么还不好怎么还不好,颜儿,你答应等我睡醒就陪我玩的,你好了没有啊……”听着这不停嘴的念叨,山茶还真的没有勇气重新再梳一回!
帘子轻轻晃动,走进来一名啼笑皆非的宛仪郡主,她也是才梳洗罢,昨个儿夜里也是才换了个地儿,没怎么睡好,虽然眼底用了粉,但还带着几许的青色,这会她也顾不得忧心自己的眼圈,只看着陈老爷子一脸无奈的笑,“爹爹,您就是想找颜儿玩,也得等她梳洗好呀,您看看您坐在这里,害的颜儿都没办法梳洗了。”
外公坐在外孙女的屋子里看着外孙女梳洗。
这成什么规矩?
“爹爹,咱们去外头侯着颜儿好不好?女儿给您摆好了早饭,您想吃什么和女儿说,女儿让人帮您去拿呀。”昨个晚上陈老爷子是听到吃的就开心,眼神里全是笑意,所以,这会晓得自家老爹如今是孩子式脾气的宛仪郡主直接把吃的抬了出来,生怕自己这个孙闺女的地位不及自家女儿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加上吃的,总是可以哄的老爷子动动脚了吧?
可惜,她还是想错了老爷子的心思!
陈老爷子对着她撇撇嘴,哼了一声,“你也是坏人,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坐着等小颜儿。”
宛仪郡主,“……”她说了啥呀,怎么就成了亲爹嘴里的坏人?
一侧,山茶逮到机会解释,“夫人您有所不知,刚才老爷子想直接闯进来,奴婢便稍稍的拦了拦,可没想到,老爷子这会都不和奴婢说话呢,看到奴婢就说奴婢是坏人——”
敢情,老爷子是把拦着他见容颜的人都列为坏人。
宛仪郡主有些哭笑不得,还欲再哄,那边厢容颜却是已经在净房换好衫裙走出来,“娘,女儿这就好了,咱们一块走吧。”她才一出来,一脸无聊,索然无味的陈老爷子双眼猛的一亮,两步走过去,拉了容颜的手,“颜儿,咱们今个儿玩什么?”
玩,玩摔泥巴成么?
别说宛仪郡主听了这话会疯掉,估计她这个陪玩的也会崩溃滴。
“爹,您怎么老想着玩呀,早上的饭还没用吧,咱们先去吃饭,等到吃完饭,您再想想和颜儿玩什么好不好?”宛仪郡主温柔的哄着陈老爷子,一边向着女儿歉意的使个眼色,低声道,“你外公他身子骨不好,小孩子一样的脾气,他即然喜欢你就由着他,你若是觉得耽搁你的事情便和娘说啊。”
“娘没事的,难得外公喜欢我呢。而且呀,我也很喜欢外公,真的。”她对着宛仪郡主眨眨眼,笑呵呵的过去扶了陈老爷子的手,“外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咱们先去吃早饭,等到吃完饭之后,我带着您在这个庄子里头好好的玩,随便您去哪里都成,好不好?”
“好好好,外公就知道颜儿最好。”
宛仪郡主揉揉眉心,看着容颜的眼底却是笑意尽显——
她的女儿,真的很好!
用过早饭后,宛仪郡主本来还想着和容颜说说庄子里头的事情,可抬头看到自家亲爹眼巴巴望着她家女儿的可怜模样,不禁扑吃一笑,滚到舌尖儿的话也停下,只对着容颜摆手道,“得了得了,你赶紧陪你外公去玩会吧,不然的话估计又要对着我说我是坏人了。”
“谁说的,在女儿眼里娘是天下最好的娘。”
容颜抱着宛仪郡主的手臂直摇晃,眼皮也不眨一下的撒着娇。
倒是逗的宛仪郡主抿唇直笑,“好了好了,快去吧,你看你外公都等不急了呢。”
“要不,娘亲您也和我们一块去逛逛?”
“我就不去了,你先去。”庄子里的事情一大堆,不管怎样她得先把这里面的人事理清楚,不然的话自己母女在这里住着,哪天吃个亏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她对着一侧的白芷挑眉,“赶紧把你家小姐带出去,没的在这里烦着我。”
白芷扑吃一笑,“是,夫人。”又扭头看向容颜,“小姐,您请。”
“走喽走喽走喽。”
远远的还能在屋子里听到陈老爷子的笑声,靠在窗前的榻上,宛仪郡主看着外头自家女儿,陈老爷子,沈博宇一行组织的观光庄子半日游,眼底写满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来不及扩散到嘴角,宛仪郡主的眼神便凌厉了起来,“张嬷嬷,去把丘老三家的给我叫过来。”
“是,夫人。”
宛仪郡主对着她摆摆手,自己侧歪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不管皇后娘娘是出于何种的目的,这个庄子她即然住了进来,现在她们母女就是主子!
所以,待得半柱香功夫后丘老三家的一脸平静的走进来时,宛仪郡主看着她那敷衍行礼,随意出声的动作,吃的一声轻笑,“我听说,丘老三和你之前便是管着这个庄子的,你男人在这个庄了里做庄头儿,你则是打理着庄子内院,是这么回事吧?”
这是整个庄子上的人都知晓的事情。
也没啥好隐瞒的。
所以,丘老三家的直接便点了头,“回夫人的话,是这么回事儿。”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的自豪,一脸倨傲矜持的笑看的宛仪郡主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浓,恨不得直接便开口让人把眼前这位刁奴叉出去狠打,可这股子火被她硬生生给压了下去,她似笑非笑的瞟了眼丘老三家的,轻轻的,动作优雅的端起手边的茶盅,神情悠然的轻啜一口,又一口。
直至换了一壶茶,宛仪郡主都不曾出声说什么。
一侧的地下,丘老三家的站在那里,开始的几分倨傲,轻视渐渐的消弥怠尽。
再然后,她唇舌有些发干,嘴唇蠕动了几下,手脚便开始有些不知道如何摆放的感觉。
到最后,丘老三家的整个人都拘束,手脚无措起来。
她甚至很想抬头去看一眼椅子上的人,想如之前那般理直气壮的问她一句,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呀,你叫了人来,又不出声又没别的吩咐,难道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站着玩吗?可惜,她所有的话只在心里想想,现在,后背上一片发凉的她再不敢开这个口!
直至,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
丘老三家的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恭敬又小心的抬头看过去。
这一眼,便再次撞上宛仪郡主温柔一笑的眸子里。
之前只是觉得吧,这位侯夫人果然如同之前那些外人们传说中的那般,心善,性子弱,没主见!
这样的人长的好家世好,自然就没什么个性的。
自然是好伺侯,也就是好哄弄的很。
可直至这一刻开始,丘老三家的突然觉得自己两口子之前的想法是不是有点简单了?
“夫,夫人您有何吩咐?”
“咦,你怎么还在这?”宛仪郡主眼底尽是惊讶,随即便有些叹气的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都是我不好,昨个儿夜里初换地儿,睡的不好精神头便不济,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老是忘记,我刚才还以为你退下了呢,瞧瞧这事……”颇带几分懊恼的声音微顿,她有些嗔怪的看向一侧的张嬷嬷,“丘老三家的还在,嬷嬷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不过是个奴婢罢了,站一会就站一会呗,夫人您不是说唤她来有事吗?”
“可是我这会却忘了想要她做什么呀。”
张嬷嬷眼角一挑,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气势,那是她之前一直收敛着的,这会为了替自家主子威慑庄子里的人,竟是全部散开,“夫人您忘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只管着让她退下,待得您何时记起来,届时老奴再唤她过来回话,听您的吩咐就好。”
“这样吗?那也好,只是,怕是要辛苦丘老三家的多跑两趟了。”
“无妨无妨,这是奴婢应该的。”若是换做以往,丘老三家的哪会如此这般的好说话儿?旦凡是宛仪郡主一开口,包准她会左推右搡,遍寻理由的来解释自己的辛苦,她会委婉的用自己事情多这个理由来告诉宛仪郡主,我哪里有空陪着您这些主子来闲玩?可是现在,经过之前宛仪郡主不声不响的晾了半天,再被宛仪郡主那不轻不重的几眼扫过去,心底莫名其妙的就发了毛!
她这会只想着赶紧退下去,然后找自家男人好好的说道说道。
待得丘老三家的福了个身子退下去,宛仪郡主笑了笑,扭头看向张嬷嬷,“嬷嬷,你觉得如何?”
“不可大用。”张嬷嬷亲自上前帮着宛仪郡主续了茶,听到宛仪郡主的问话后略一捉摸,摇摇头,“不是什么忠心的人,夫妻两个却又都野心不小,而且奴婢瞧着吧,能力也不怎么样,半吊醋吧。这样的人随便用用就好,但若是夫人想把这庄子纂到自己的手里,甚至想着日后留给小姐当嫁妆,这夫妻两人都用不得。”
宛仪郡主笑了笑没出声,最后,她看向张嬷嬷,“嬷嬷这两天先把这里头的人和事儿弄清楚吧。”
有些事情她可以由着丘老三家的夫妻两个去把持。
毕竟她也没想在这庄子里多待。
但有些事情吧,是一定要握在自己人手里的。
她们主仆在这里对着庄子上的人和事进行安排,调派,另一边,容颜和陈老爷子一行人却是在外头玩的极是开心。
特别陈老爷子,看着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东西,还有田里那些长的绿油油的庄稼,菜畦里的各色蔬菜瓜果,陈老爷子看的双眼都有些移不开,特别是在他知道那些瓜果都能生吃之后,更是站在人家菜畦旁边盯着那翠绿的小黄瓜挪不动脚!他拽着容颜的衣袖,“颜儿,我要吃那个。吃那个吃那个吃那个——”
眼看着他唐僧式的碎碎念即将要再次开启,容颜赶紧打断他,“停停,我这就让人去给您拿。只是,只能吃一条。”
“颜儿……”陈老爷子对于这些数字还有些认知的,一听只能吃一个,不乐意了。
容颜却是坚决不惯他这个,眉一抬,“我吃饭的时侯给您做菜,咱们到时侯再一块吃好不好?”
当听到说吃饭的时侯还有的吃,陈老爷子便也不甚在意的点点头,“那你记得说话算数。”同时又瞟了眼身侧的沈博宇,小时的嘀咕了一句,“可不能像他,胡弄我,说什么造个小人儿,哼,哪有小人儿,哪有嘛哪有嘛,骗人!”
这话他虽然说的声音极低,可容颜和沈博宇两人的耳力多么的灵敏呀。
一下子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容颜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眸光流转,对着沈博宇狠狠的剜了一眼。
沈博宇有些无奈的揉揉鼻子,一脸无辜的对着容颜挑挑眉。
怪他吗?
他只是一时把将来要发生并且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那么些许的时间说出来罢了。
而且为的还是哄老爷子开心。
这样,没什么错吧?
容颜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直接移开了脸。
她怕自己再多看某人两眼,会忍不住的上前对着那张精雕玉啄出来的脸给挠破。
玉竹自佣户家中选了两根嫩绿的小黄瓜,拿水干净的洗了,又要准备去切成一片片,寻个拖盘给陈老爷子用,听的容颜站在一侧直翻白眼,对着她招招手,“你拿过来给我看看。”不就是吃根黄瓜吗,至于这般的折腾吗?待得玉竹捧了竹篮上前,容颜伸手拿了两条,一条递到早眼巴巴瞅着的陈老爷子跟前儿,另一条则送到自己嘴里,咔嚓一声,她直接就咬着吃了起来。
“小姐!”唬的一侧的玉竹吓了一跳,哪里有大家闺秀这般的吃东西,被别人看到要闹笑话的呀,想到闲话,她一下子想到跟着她们的沈博宇,小丫头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想看又不敢看沈博宇的脸色——万一,沈世子看着自家小姐这般粗俗的动作嫌弃起小姐来可如何是好?
“玉竹?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脸色那么难看?”
“奴,奴婢没什么,小小姐,要不,这瓜咱们还是回去让李嬷嬷收拾了整成菜再吃吧?”
“哪有那么多事,我告诉你这种青瓜呀,这样吃才叫过瘾。”她说着话手里的半根小黄瓜冲着玉竹晃了晃,眼珠一车,笑嘻嘻的伸手又从蓝子里捞了一根,嫩白如玉的掌心平摊,上面静静躺着翠绿的小黄瓜,容颜侧了侧脑袋,对着沈博宇嫣然一笑,“你要不要尝尝?”
“好。”沈博宇神色自若的拿起来,学着容颜的样子放到嘴边咬了起来。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龙一身影晃了晃差点跌下来。
爷!这真的是他家爷吗?
不会是被啥人给灵魂附体了吧?
他家爷那可是连鞋底沾上一抹灰尘都得黑脸半天的主儿!
更别说吃这些东西了。
饶是这段时间见惯沈博宇待在容颜身侧开始就不断的打破以往惯例,可这会,这这,变的也忒大了吧?
他才堪堪稳住身影,下一刻,全身的寒毛孔都炸了起来——
对面,沈博宇平静漠然的眼神在他隐身处轻轻一扫,却是看的龙一才稳住的身子差点又跌到地下来。
主子啊,我发誓,属下再不敢笑您了!
庄子的确很大,容颜她们转了整整一个上午都还没转完,走到一半的时侯陈老爷子便被一群鹅给吸引住了目光,看着他在那里追着那群鹅玩儿,容颜生怕他被鹅给啄到,想了想便把另外一个粗使婆子交给了马嬷嬷,只咐咐她们道,“你们万事不管,只跟着我外公玩儿,别让鹅把他给啄伤就好。”
马嬷嬷一脸认真的点头,“小姐您放心吧,老奴定会照顾好老爷子的。”
陈老爷子在一边的空白地上玩儿,容颜便对着一侧的玉竹招手,“咱们刚才这一路走过来,这庄子上佣户们家里的菜蔬种的极好,又新鲜又好看,这样吧,你拿些碎银子去和她们换些,还有这些鸡蛋鸭蛋,如果有的话都换上一些吧。”如果中午有韭菜,她可以让山茶煮一个韭菜炒蛋吃,只是这庄子里,应该有种韭菜吧?
“她们种些吃食不易,你每家都收点,在后丢下角碎银。”话在这里停下,容颜方低声吩咐玉竹道,“给我留心每户人家的情况。”
玉竹眨眨眼,“小姐您放心吧,奴婢晓得的。”
“你是想从这个庄子里的每家每户来突破?”不知何时,沈博宇静静的站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眼底写满温柔,“只是,你要是不喜欢这庄子上的人,做什么不直接换掉?要是一时不好找人,我帮你调派些人过来做事就好。”
“一个庄子上的人呢,哪能全部换掉?”容颜眸光微转,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三口正在菜畦里弯腰插秧,小孩子纯真的笑容,清澈如银铃般的笑声自风里飘过来,她心头暖意倍生,扫了眼沈博宇,容颜出口的语气温柔,“大家都不容易,总不能一下子全部断了他们的生计吧,你说说,那些孩子何辜呢,还有那些大人,他们只是恰好在这个庄子上做事罢了。”
“你的心软。”
容颜微微一笑没出声,她的心软吗?
也不见得啊。
差不多走了半个庄子,容颜看了看日头,扭头看向沈博宇,“回去用午饭?”
“嗯,我去叫老爷子过来,咱们回去。”
容颜翻个白眼,“我还敢让你去叫人吗?”再给她来句回去造小人什么的话,她不用见人了。
沈博宇哈哈大笑。
她们回到院子里的时侯,宛仪郡主正想着人去唤她们,看到她们回来,不禁就笑了起来,“赶紧去收拾一下,洗洗手吃饭。”
陈老爷子听到吃饭,猛点头,“吃饭好,吃饭好。”
宛仪郡主笑着上前扶了他,“爹爹,女儿服侍您去洗手呀,咱们一会吃好吃的。”
“好啊,吃好吃的,吃肉。”
待得容颜一行人收拾好,坐到桌前,午饭已经摆好。
都是玉竹送过来的庄子里换来的时令蔬菜煮的。
肉丝茄子,干煸豆角,炝炒大白菜。丝瓜炒肉,还有一个丝瓜肉片汤,然后是按着容颜的说法,煎了个蛋饼。
主食是白面馒头,烙的鸡蛋面饼。
满满一碟子咸鸭蛋是玉竹一时性起,从一户农家特意换出来的。
她也不晓得自家这几位主子爱不爱吃,就觉得是个新鲜物儿。
好在这煮熟,切开一半,装盘之后金黄色的蛋黄透着油,看着极喜人。
到最后,这一桌子菜竟是吃了个七七八八。
饭罢,陈老爷子被容颜唤出去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儿,他是一边走一边不情愿的嘟囔,“颜儿,我还没吃饱呢。”
“您吃饱了,晚上您爱吃什么咱们再做。”
“可我还在就想吃啊。”
陈老爷子抬起头,眼巴巴的瞅着容颜,那一脸我很委屈的孩子气表情,不禁看的容颜摸了摸鼻子。
这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
半个时辰后。
宛仪郡主亲自服侍陈老爷子歇午觉,帮着他盖好薄被,吩咐了马嬷嬷小心护着,她便回了和容颜两人居住的隔壁院子。
容颜看到宛仪郡主过来,笑着起身扶她,“我外公睡下了?”
“嗯,睡着了。”想想刚才老爷子睡前稀奇古怪的想法,每每问的她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到最后只能以囫囵相对,她就觉得庆幸,还好自家老爹最喜欢的是她女儿,若是自己,她敢保证用不了几天就会被自家亲爹那一脑子古怪的想法和问题给折腾崩溃的。看着容颜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的怜惜,“让你跟着你外公,着实是辛苦你了。”
容颜扑吃一笑,“娘,外公他只是小孩子脾气罢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他做什么您多哄着他些,自然就会没事的。”
话是这样说,可宛仪郡主想着陈老爷子那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还是觉得头疼。
不过,对于宛仪郡主来说,这份头疼却是甜蜜的头疼罢了。
“娘您要不要去歇歇?”
宛仪郡主抿了口茶,把茶盅放下,对着容颜招招手,“娘和你说几句话。”
“娘您说。”
“咱们之前是想着在庄子里住这整个夏天,秋天,直到冬季再回府,可如今这般情况,说不得哪天便得改变行程。”宛仪郡主斟酌着用词,看向容颜,“娘上午见下那个丘老三家的,不是个能当大用的。所以,这庄子里头的事情是如何一个章程,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儿。”
容颜失笑,“娘,您这是真的要当撒手掌柜的呀?”
“那是自然,谁让我的女儿这般能干?”宛仪郡主语气轻快,笑看着容颜,“娘把李嬷嬷和张嬷嬷交给你,有什么事让她们跑腿罢。”
“即是娘这样说,那女儿可就是恭敬不如从命喽?”本来她就不习惯把自己的一切交到别人的手中,哪怕这个人是宛仪郡主,如今宛仪郡主这般的提出来,可不是正合她的心思?毕竟吧,这如果宛仪郡主直接把庄子里头的事情给抓在手里,她为了让自己放心,不至于临时出现意外时两眼一抹黑,暗地里她也是会让人去把这些事情重头理一遍的。
如此,正好。
庄子里头的事情说少也少,说多吧,也的确是多。
别看着只是一个庄子,几天后,等到容颜把皇后娘娘拿出来的这个庄子的价值约摸了解了个七八成之后,不禁也皱了下眉头。
庄子上的产出向来是极好的。
这几年虽然皇后娘娘人不曾来这庄子里,可每年却都会派人过来打理的。
所以,光这庄子里的收息每年都会是上万两的数。
更遑论这庄子后头的温泉?
虽不至于说是价值连城,可按着这天子脚下的地价行势来算,也值个几万两的银子!
这么几万两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了人?
当然,她知道皇后娘娘不缺钱,可问题是,这份礼送出来的背后,目的在哪里?
她揉了揉眉心,暂时把这个问题给抛开,看向窗外。
山茶正一脸欢快的自院门外跑进来,脚步生风,如同一溜烟般旋进了屋子里。
那一脸欢快,青春朝气的明媚气息看的容颜都会忍不住的跟着轻松几分,收回眸光,山茶已经笑着在给她行礼,“小姐,您中午想吃什么呀,李嬷嬷让奴婢来问问您呢。”明亮的大眼眨啊眨,红扑扑的小脸苹果似的,可爱的让人想过去咬上两口,可见的这丫头在庄子里的日子是过的如鱼得水,舒心极了。
“你们随便煮吧,记得问问马嬷嬷老爷子有没有特别要吃的。”
“是,小姐。”
山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容颜摇摇头,再次把目光落在眼前的账册上——
这是前天城中送过来的几个铺子的收益。
当然了,铺子是宛仪郡主的,但现在把持着的人却都是容老太太的人。
这段时间来她是一直想用个不声不响的法子把铺子收回来。
最不济她想要的是哪怕容老太太不同意,只要她动了手,她要的就是肯定。
法子倒是想了几个,可万全?
她揉揉眉心,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做点事是步步为艰。
皇权时代,封建害死人呐。
就这样,容颜母女并陈老爷子在庄子里安顿了下来,每日里在庄子里走走停停,生活是悠闲的很,便是宛仪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至于最开心的,自然是陈老爷子,每日早上爬起来就要往外头跑,直到用饭才回来,简直就是乐不思蜀,容颜也由着他,只是却叮嘱了马嬷嬷几个,定要小心守着,切不可让老爷子出现半点的意外。
转眼她们在庄子里已经住了大半个月。
沈博宇前几天回的城,只说是奉的皇命,具体的容颜也没问,直接便把他给打发走了,只是沈博宇这一走吧,容颜倒还真的觉察出几分的不习惯——这段时间天天朝夕相见,哪怕是晚上睡前,那家伙也得跑到她屋门口道个晚安,早上更是,睁开眼梳洗好,出门第一个看到的绝对会是他,这乍一分开吧,得,人在的时侯觉得碍眼,这一下了人走了,容颜觉得自己有点不习惯了。
她揉揉眉心,有点唾弃自己的劣根性。
午后,容颜正陪着宛仪郡主说话呢,一道炸雷猛的响起来。
紧接着是一道闪电,骤闪而过。
炸雷连天响,似是挟着雷霆之怒,欲要劈开整个天穹一般。
宛仪郡主脸色霍的一变,“不好,你外公还在外头呢。”她想也不想的抬脚向外冲,却被容颜伸手给拦下,“娘,您不能去。”
“颜儿我知道你担心娘,可那是你外公,我得去找他。”
“我去。”容颜伸手把宛仪郡主按到椅子上,对着一侧的张嬷嬷使个眼色,“你们看好娘亲,我这就去找外公。”
“颜儿你不能去,外头这雨说来就来——”
“我身子比您好,而且我年轻,还有娘亲放心吧,我会让白芷带着伞的。”容颜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电闪雷鸣当中,屋子里,宛仪郡主哪里还坐的下?也要抬脚向外追过去,却被张嬷嬷甘叶几个拦下,“夫人您还是听小姐的吧,这会雨还没下呢,小姐走的快说不定能赶的及。而且小姐常在庄子里走动,她又和老爷子亲近,肯定知道老爷子爱去哪,您去反而不方便的。”
“那我也不能在这里坐着等呀。”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宛仪郡主急的团团转,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张嬷嬷看着想了想便开口道,“要不,夫人便去厨房给小姐和老爷子煮一碗姜茶可好?便老爷子和小姐真的淋了雨,一会洗个热水澡,再每人喝一碗姜汤怯寒,肯定就会没事的。”
“对对对,我这就去煮,嬷嬷你别跟着我,再多派几个人拿着蓑衣去接颜儿她们。”
“是是,老奴这就去。”
宛仪郡主才走进厨房,就听到门外轰的一声巨响。
竟是不远处的一颗伸手合抱的梧桐树被雷劈成了两截,树干咣当一声摔在地下,压翻它附近的几处杂物房!
好在那只是放杂物的,没什么人住,不然的话……
小丫头看的脸儿都白了,“郡主,还好您走的快,不然的话——”若是再慢上那么一些,这会挨劈的就会是宛仪郡主!
甘叶瞪了眼小丫头,“会不会说话呢?”又扭头安慰同样脸色惨白的宛仪郡主,“您别想这些,夫人您吉人天佑。”
“我哪是担心我,也不知道张嬷嬷有没有接的到颜儿和父亲。”宛仪郡主喃喃了一句,随即便转身去准备食材,亲手煮姜汤备用。
而庄子的另一侧,靠西边的地方。
宛仪还没走一半呢那雨就似泼墨般的落下来。
把她淋了个落汤鸡。
白芷倒是手里撑了伞,可任由她小身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那伞被风一吹,左摇右晃的,最后更是忽啦一声,被风给吹的倒翻了出去,哗啦,咔嚓两声响,整把雨伞完全报废,白芷觉得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整个世界都要看不清了,她一脸焦急的看向容颜,“小姐,这天气不能再往前走了,您先回去,奴婢去找老爷子。”
“别傻了,都走到这里了,外公肯定就在前面不远处,咱们快跑过去看看。”
雷声轰隆,两个人说话几乎都是用的喊,容颜喊罢这话,提了自己湿渌渌的衣角向前跑去。
身后白芷急的跳脚,“小姐您慢点,雨地里滑,小心摔倒。”
约摸往前跑了大半盏茶工夫,容颜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院子,下意识的收了脚。
“小姐,老爷子真的会在这里吗?”
“外公之前说要来这里放风筝的,我想以着他的性子肯定会在的。”说着话她已是提了裙角往台阶上走过去,站在门前伸手轻轻一推,院门打开,磅礴大雨中,院门打开时发出的一声吱哑声响似乎是那般的弱,仿佛在这电闪,雷鸣,暴雨的大自然之威下,余下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渺小,包括,人。
容颜站在门口脚步顿了下,身后,白芷的声音响起,“小姐,老爷子在里面吗?”
“我没看到,估计得进去看看。”顿了下,容颜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好像是站不稳,伸手扶了下白芷,雨夜下,她的双眼黑的发亮,白芷事后回想,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么大的雨,那么浓的雨雾,电闪雷鸣,仿佛是天都要塌下来一般,她怎么可能看的清自家小姐灼亮的双眸呢,可事实上,她却觉得自己可以发誓,当时,她真的看到了!
容颜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白芷还不待再说什么,容颜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一门之隔,白芷脸色难看的要命,几乎与这糟糕到极点的天气有的一拼。
她伸手想要握住容颜的手,想要跟着容颜一块进。
可想到刚才容颜异样的眼神,以及那瞬间在她掌心留下的两个字……
白芷猛的闭了下眼,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把雨水,悄悄的把自己的身子隐入一侧的暗影中。
院内,此刻的容颜已是全身湿透,蓑衣都被雨水给打湿。
她一步步走的极是平稳,似是在自家院中闲亭信步的赏景,又似是花中漫步,额头上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上,脸上,遮住她半边的眼睫,明明整个人应该是狼狈极了,可该死的,她身上这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悠然,优雅和从容,让她几乎瞬间就成了天上的仙子,人间的至尊,仿佛她身上的狼狈根本就不属于她!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停在房门前。
于雨水里的容颜神色镇定,眼神平静,缓缓伸手,推开了房门。
她抬脚,往门内迈。
几乎是她的脚步站在房门中的一瞬,一道狠厉杀机对着她全身袭过来。
容颜心头一凛,自打接进这个院子后就全身都提紧了所有的神经,时刻提防,戒备着的心思于这一刻轰然落地。
迎着对方的凌厉一掌,她霍的拧身,硬生生把自己的身子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
脚下步子一个诡谲的错开,右手手腕轻扬,一簇银针于暗影里出手。
一片死寂中,对方一声闷哼,容颜吃的一声冷笑,“想活命的话,最好别再枉动内力。”
而几乎是她话声儿落地的瞬间,脖颈间一片冰凉贴上,耳侧,一道阴侧侧的森冷男声响起,“想活命的,别出声。”
------题外话------
咳咳,今天实在不怪我,早上停电到晚上,八点才来。我这么早码出来,真心不容易呐。亲们有鼓励没哩?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哈哈,我闪了。明天肯定很早很早很早,嗯,相对于今天这个时间来说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