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还有人?
莫永成略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容颜,随即便决定相信她,一摆手,“下去再看。”
有一名衙役恭敬的行了礼,拿了结实的绳子扎在自己的腰间,顺着枯井壁沿一点点的往下攀,上面有人专门的拉着绳子,里面黑漆漆的一团,对方倒是拿了火折子,可也是没什么大用,好在刚才也是他下去的,把容老太太背了下去,这会下去倒是有两分的熟能生巧,只是容颜刚才和他说,下面还有人,他小心的下到井底,点了火折子打量四方,枯井不大,不过是两只手合抱略大那么一丁点,刚才他在下面一脚差点绊到容老太太,直接把人背起来就往上爬,这会在下面一打量,不禁摸了摸鼻子。
果然是还有一个人!
是一名女孩子,看着应该很年轻,身上的衣裙颜色很是亮丽,衙役不敢多想,把人绑在自己的身上,晃了晃手中的麻绳,一用力,手脚灵活的往上纵,等到再次爬到地面上,这人直接一下就瘫在了地下,容颜把之前让白芷拿过来的清心丸递给他一粒,“这是周御医亲自配制的药丸,清心安神,吃了它吧。”
再怎么胆大,连着去了两次那种地方,心里也会不安的。
看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容颜便知道,这个人,精神绷到了极点!
她扭头看向莫永成,“莫大人,这位小哥儿,你最好放他两天假,让他好好的歇上一歇。”
“不必,容三小姐真的不必——”
“有这个必要,除非,你想早夭或是落下一身病症!”容颜神色肃然,看向莫永成,“听我的吧,如果,你珍惜你的属下。”
莫永成看了她一眼,眸底微闪,却是不置可否,抬手一指被那衙役放平躺在地下的年轻女子,眉头紧皱,“此是何人?”
容颜眼底也带了两分的疑惑,“是我娘之前院子里那个洒扫的小丫头,名唤什么来着,白芷,她叫什么?”
白芷抿了唇笑,“小姐,奴婢记得好像是叫,毛妮儿?”
“对,就是这个。”容颜一脸歉意的看向莫永成,叹了口气,“大人,前段时间她在院子里犯了错,李嬷嬷把她给罚了一顿,然后,隔天她就不见了,当时李嬷嬷还找了她好几天呢,没想到,却是在这里?”话罢,她顿了下,对着莫永成福身,盈盈一拜,“如今我们家老太太已经找到,证人也已在此,还请大人给我们母女主持公道。”
“大人您明察啊,这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会在井底下?肯定就是这对母女做下的。”容老太太这会已经被人救醒,正坐在软轿上咧了嘴看着众人笑,一副理智不清的样子看的莫永成挑了下眉,他才欲出声,孙老太太这突然前行两步,一把抱了容老太太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姑子,你怎么这般的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如今娶妻生子,贵为老夫人,却被人给陷害,在自己的府里差点丢了命,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我苦命的妹妹——”
她在那里抱着容老太太哭天抹泪的,容老太太由着她抱,却在她的肩头咧着嘴傻笑。
容颜看着这情景,觉得也真真是醉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莫永成,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黑线,眼却是刚好也朝着她看过来。
估计是想着让她想个办法,把这两人给分开呢。
容颜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帮莫永成这个忙,她轻咳一声,“那个,莫大人,我看着你刚才的那几名属下抱了不少的东西出去,这是要打算回去吗?大人您可是答应过我的,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我们母女白白的受了冤枉啊。”
孙老太太虽然是一直抱着容老太太哭,可耳朵却始终是竖起来的。
这会一听容颜的话,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松开容老太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望过去。
那些衙役果然把她的东西都给带走了?
那清哥儿呢,难道也?
孙老太太有些不敢想,莫非是心里担心着孙家清,估计人早就晕了过去,她把身子的重量全部交给身边的小丫头,低声吩咐道,“快点,快扶我过去看看去。”她一定要护着清哥儿,不能让那些人把清哥儿给带走。
身后,容颜冲着莫永成挑挑眉,眼底一抹狡黠闪过。
如何?
莫永成忍不住的在眼底闪过一抹的笑意,他对着容颜点点头,一摆手,“把这个人都带走吧。”
容府的老太太身份尊贵,又是受害人,自是不能带回京兆尹。
可眼前这个就不同了,不过是个粗使小丫头,带回去还怕她不招么?
所以,前院,当孙老太太看到被衙役带在身边,还有孙家清也被押着一块要带走时,老太太再也撑不住,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屁坐在了地下,她几乎是抖着唇,“那个,莫,莫大人,之前都是老身对您和这几位小哥儿无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您别和老身一般计较。”
容颜在一侧听的直想笑,孙老太太这是在服软了吧?
莫永成却是淡淡一笑,“孙老太太,你说错了,本官从不会和任何人一般计较,本官之所以把他带走,因为他是首告之人,此案未结,未审,他必须在场!至于这些东西,”他一指几个匣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笑的意味深长,“只要您拿的出证据来,本官等到案子结了,自会如数归还!”
他一摆手,再不理孙老太太,径自沉声吩咐,“带走。”
“祖母,祖母救我,我不要去牢里,我不要去牢里。”
“祖母救我……啊……祖母救命……”
几名衙役在他后背上抽了一鞭,“赶紧走,不许喧哗……”
孙老太太看在眼里,心疼的不得了,“清哥儿,我的清哥儿……”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容颜看着倒在地下的孙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人。
真以为自己是傻,由着她们算计,欺负,算计是吧?
瞧瞧,这就是算计她的结果!
回春院。
宛仪郡主脸色难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但孙老太太祖孙两人在中间没做什么好事却是肯定的,而且她这段时间也慢慢反应了过来,孙老太太设的这个局,怕是就要除掉她!然后,她们下一步想要对付的就是颜儿吧?
她的女儿还这么小,没了她,颜儿能有什么好?
容颜看着有几分慢半拍的宛仪郡主,神色自若的坐在她身侧,抱了她的手臂撒娇,“娘亲,女儿口渴了呢。”
“啊,好好,娘这就帮你去倒茶。”宛仪郡主亲自帮着容颜去泡茶,又小心的叮嘱着,“小心烫,别喝那么快。”
容颜也是有些渴了,几口饮罢,她把茶盅递给小丫头,笑嘻嘻的看向宛仪郡主,轻描淡写的开口道,“咱们家的这位舅老太太,估计是真的想要把您给弄到牢里去,然后,再想别的法子来挤兑我……”
“挤兑你?她要做什么?”
“做什么都不一定呀,或者,她让我把咱们母女名下的这些庄子,铺子都归在嫁妆的名下,带着这些东西嫁进孙府去?”
宛仪看着自己的女儿说的轻轻松松,她听的却是全身发冷,“你是说,她想算计咱们的钱,又怕我挡着,所以,先把我给到牢里去?然后好让你答应?”
“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么,清哥儿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容颜笑着看了眼宛仪郡主,“娘亲您说呢?”
宛仪郡主听着这话,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她们怎么能这样?”容府哪一点对不住她们呀,养着她们吃,供着她们喝的,结果呢,到头来,她们竟然是养了两头白眼狼?容颜看着宛仪郡主一脸惊怒的神色,笑了笑,眼珠一转把东郭先生和蛇的故事简略的讲了一遍,最后只笑道,“娘亲您看,这世上,报恩负义的人何止是她们?”
“真真是可恶至极。”
容颜又安慰了宛仪郡主两句,只让她别管外头那些事,想出去散心就出去转转,不然就在院子里逗逗乐哥儿,看谁不顺眼就顺手收拾两下好了,这话听的宛仪郡主忍不住摇头,嗔怪的瞪了眼容颜,“你这孩子,看谁不顺眼就顺手收拾了,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就是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也当真要这样做,也不能随意的说出口啊。”
“下次你可记下了?”
容颜忍不住的笑,“娘亲说的是,女儿都记下了。”
母女两人说笑一番,因着马上就是午饭时间,容颜便索性在回春院用了午饭,饭后,宛仪郡主是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看向低头逗弄怀中小乐哥儿的女儿,“颜儿,沈世子他,可曾有说什和时侯回来吗?”
容颜摇摇头,“没有啊,娘放心吧,等到事情办完,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听的宛仪郡主嘴角直抽抽,这孩子,她也知道事情办完肯定会回来的啊。她有心想再多问几句,可想了想自家女儿的性子,便把滚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娘说多了你会觉得烦,可娘也是不放心,毕竟如今这整个皇城中都知道你和沈世子的事情,偏你现在外头的风声又不好,娘实在是怕这事到最后再出什么变故啊。”
“娘,您得相信您女儿的魅力和眼光呀。”她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在意那些寻常之事的人呢,再说,她眨眨眼,俏皮一笑,“再说了,不是有句话说叫做好事多磨么,娘亲,您说是不是?”
“就你这丫头歪理多。”
容颜嘻嘻一笑,伸手在乐哥儿小脸上捏两下,“乐哥儿说说,姐姐是不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乐哥儿哪里听的懂她说什么,只看到老是抱着他的姐姐对着他笑。
他以为捏他脸是容颜陪他在玩,手舞足蹈的对着容颜咧开嘴乐起来,露出两排没牙的牙床。
看的容颜忍不住又拧他小脸两下,“嗯,我们乐哥儿笑了,不说话就是默认啊,你可要记得,这一辈子,姐姐都会是你最好的姐姐,你可是男子汉,快点长大呀,到时侯姐姐我就是你最最重要,最需要保护的姐姐哦。”
一侧,宛仪郡主听着这话都忍不住额头滑过两排的黑线。
她伸手把乐哥儿从容颜怀里抢过来,一脸的温柔,“乐哥儿乖,可不许和你姐姐学。她呀,就是个淘气的。我们乐哥儿最乖了。”
乐哥儿只是睁大了乌黑的大眼珠转来转去,配了胖呼呼的小脸蛋,藕节似的小手小胳膊,萌到人人心底里去。
折腾了大半响,宛仪郡主多少也有些受到惊吓,心里又有两分的郁闷,这会被容颜和乐哥儿两个人给缓和了下情绪,眉眼展开,倦意便袭了上来,她忍不住的抱着乐哥儿打了个呵欠,谁料好像这有感染似的,小家伙也在她怀里拧了小拳头放在小嘴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容颜看着扑吃一笑,“娘,您看您和乐哥儿可真真是心连着心,要说倦都倦,何嬷嬷,你把乐哥儿抱下去歇着吧。”
何嬷嬷上前福身,眉眼温婉,“夫人,把哥儿给奴婢吧。”
待得她抱着乐哥儿行了福身礼,慢慢转身退下去,容颜亲自起身扶了宛仪郡主,“女儿扶您去歇着。”扶了宛仪郡主躺在榻上,容颜亲自帮着她掖好被角,她笑着对宛仪郡主眨眨眼,“娘亲好好睡,做个好梦哦。”她转身要走,身后,宛仪郡主突然唤住她,“颜儿你等等,娘亲,有话要问你。”
“娘亲?”容颜转身就看到宛仪郡主眼底的那一抹迟疑,她不禁一笑,“娘亲想问什么,您说吧。”
心里却是多少有了点数儿的。
能让宛仪郡主这般迟疑的,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
不过个时间才犹豫着要问出口……
离她所预料的时间倒是要晚了不少呢。
容颜的笑意看在宛仪郡主眼里,让她心头愈发沉甸甸的,她嘴角翁了两翁,最后在心里无声一叹,只是朝着容颜温婉一笑,她开口道,“娘亲只是想和你说,你祖母那边,她如今已经是这般模样,之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再追究的,到是今个儿出了这事,孙家的那位是舅母却是再不能住的,娘知道你不在意名声,可娘还是那句话,娘替你心疼。所以,这事,你让娘来办。”
“好呀,女儿多谢娘亲,只是估计要让娘受委屈了呢。”
“傻孩子,你也累了吧,去歇会吧。”看着容颜走远的背影,宛仪郡主心底的痛楚一点点的加深,这个孩子就那样嘴角含笑,眉眼清淡的和她说,娘亲您辛苦了呢,可是这么些年来,她的辛苦又有谁去心疼她?眼泪一点点的在脸颊两侧流下来。
她这个娘,当的太不合格了啊。
十天后。
事情的真相彻底查明,是那位叫什么毛妮的小丫头招了供——她之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被老太太派去服侍宛仪郡主,名义上是服侍,可实际上却是监督,盯视,好把宛仪郡主的一举一动都及时回报给容老太太,半年前,不知怎么的孙老太太晓得她是老太太的人,背着老太太和她接触了两回,当时她以为孙老太太是帮着容老太太的传话的,就想也没想的全做了。
结果这把柄就落到了孙老太太的手里。
然后自然就是一路威胁……
前些天,容老太太突然就找上了她,以着她之前的那些把柄要挟她,让她帮着她把容老太太给藏起来,然后等她找到人的时侯就招供,她是奉了宛仪郡主的命令谋害容老太太的,至于在孙老太太屋子里的那些东西,那小丫头也说了,有几样是容老太太当着她的面时赏给孙老太太的,可有些她却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最后,莫永成真接派人请了倚翠过去问话,最后得出一个接论,孙老太太是要谋财,害命!
虽然是害命未遂,但事情却是发生了的。
莫永成直接判了孙老太太监押。
这些勋贵世家们的妇人贵女们犯了律法,只要不是涉及到谋反等罪不可赦的大罪,还有一项‘以钱论罚’,就是说,按着刑级来交纳一定的罪银,然后这个人就可以被从大牢里面放出来,可是,放出来之后也不代表就能随意的回家,有些是要直接就被送到郊外的苦行寺的,这是一处专门关押贵妇贵女的尼姑庵,外面看着是庵堂,实则上就是一种变相的监狱。
孙老太太自然是没钱的,但她所做的事情又没有造成即定的伤害,莫大人在和容颜通过两回信之后,直接就把人给丢到了城郊的苦行寺,用容颜的话就是美其名曰让老太太去里面静心,休身,养性!待到一定的时机,她再想办法把人接出来就是。
孙老太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容颜,眼里全是恨意,“你就是个妖孽!”这整个容府,就要完全毁到她的手里了。
容颜勾唇一笑,“老太太,您猜的真准呢,我呀,就是一千年老鬼,是来专门和你们讨债的哦。”
“啊啊,鬼——”
孙老太太被容颜的话吓的一屁股跌在地下,然后使劲儿向不远处的牢里爬,“来人呐,鬼,有鬼——”
“哪来的鬼,你乱喊什么,再喊我抽你了啊。”女狱卒举起手中的鞭子对着孙老太太狠狠的抽了过去,脸色凌厉,“给我闭嘴,再吵,再吵今晚不准吃饭!”她吼罢孙老太太,扭头对着容颜笑颜如花,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容三小姐,您看这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在出去外头等您一会儿?”
她可是听说了,眼前这位可是沈世子心尖尖儿的人。
得贡着!
容颜却是微微一笑,对着那女狱卒客气的道了谢,摇摇头,“不必了,我来这里也没别的事情,不过是念在之前的亲戚情份上,给老太太送些吃穿衣食,然后过来看看她罢了,你们今个儿就要带她去庵里去了吧?这些是我的一些心意,不过是路上喝口茶罢了,可别嫌弃。”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使不得的,容三小姐使不得的。”说是使不得,可一位中年女狱卒却是一脸堆笑,伸手从容颜手里拿了过去,而后,悄悄的瞅了一眼,发现这银票竟然是百两后,不禁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容三小姐您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只管说,咱们别的不能做到,但跑跑腿儿,动动手什么的,却是保证你满意。”
这话就有点暗示的味道了。
不过,自己来这里走一趟,花了这百两银子出去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听到这位女狱卒这般上站道儿的话,容颜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人呀,这上了年纪自然是腿脚就没那么灵活,老太太在府上又是被人伺侯习惯了的,这突然变了环境,地方,自是住不习惯,你们若是方便的时侯,帮着我照顾一二,自然是好的。”
这话的意思让几位女狱卒听的眼前一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容三小姐只管着放心吧。咱们一定会的。”
容颜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大牢。
身后,孙老太太厉声大喝,“容颜,容颜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站在外头的大街上,容颜抬头对着太阳笑了笑。
不得好死吗?
是呀,真正的容颜早就已经不得好死了呢。
如今活着的她,她能站在这里,不就是一场报应么?
不同的,她能出现在这里,是对容老太太太,对容锦昊等人的报应!
是老天爷也觉得不忍真正的容颜枉死,所以才派了她过来,和这一群人讨债吧,她笑了笑,抬脚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白芷早早迎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咱们回吧。”容颜看了眼白芷,知道她担心自己,但她真的觉得自已有什么好受到影响的,孙老太太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害她,她有能力自然就会报复回去,但若是她能力不够,被她反算计了去,她也无话可说——
愿赌服输。
自己的能力不足,怪不得别人。
“小姐,奴婢扶您上马车——”白芷要上前去扶容颜,却被她摆手拦下,她抬头看向一侧的马车夫,“你在后头赶着马车,我往前面走走。”她扭头看向白芷,“你要是累了便也坐马车吧,我自己走走,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白芷却是抿唇一笑,“奴婢刚才坐马车坐的久,正想着走动一下呢。”
容颜笑着看了眼白芷,“好,那就一块走走。”
白芷眉眼温婉的笑,“嗯,奴婢陪您。”
主仆两个往前面的一条街走过去。
身后,扮成车夫的龙十九一脸警惕的赶着马车,还得小心的盯着前面的主仆——
虽然暗地里还有其他的弟兄,但要是小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回头,他会被那些弟兄给笑死的好不好?
只是这人啊,可千万是不能想,龙十九不知道,有时侯呀,这人他越想什么,立马就来什么。
比如此刻。
他一个错眼避开前面行人,再抬眼,前面不远处的容颜竟然就出了事。
前面不远处,容颜正和白芷说笑,迎面走来一个低头佝腰的男子,街道上的行人不少,主仆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可就在这错身而过的瞬间,那男子却是突然直起身,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身侧不足几步远的容颜用力的捅了过去,容颜感觉到不对,心头微凛,就欲飘身而退,可她身侧的白芷却是突然用力一推她,自己一个挺身,正正迎上那男子刺过来的短刀!
血如泉涌,喷溅而出。
容颜看的是五腑六肺都要炸开来,她抬手,想也不想的对着眼前的男子一巴掌拍过去,“孙家清,你该死!”
“杀了你,杀了你,我杀杀杀……”孙家清一脸的泪,双眼赤红如血,透着血腥,整个人陷入极致的崩溃,疯狂之中,“杀了你,你还我祖母,你还我的银子,你还我,啊啊,杀……”
容颜恨他伤了白芷,想也不想的就下了死手——不但打断了他的手脚筋脉,暗中又以隐秘的手法把几根银针刺入他全身几处要穴,她就是要他死!但是,哪怕是死,她也要他不能这么容易的死!
她的白芷的血是那般的珍贵,她会让他知道,伤了白芷,他所承受的后果是什么!
龙十九瞬间把马车给踢飞,运起轻功几步纵过来,对着孙家清一脚就踹了过去。
他因为生气,这一脚可是着实用了内力的。
咔嚓一声响,孙家清的肋骨不知被他给踹断了几根儿,他恶狠狠的看向地下的人,“小姐,让属下把他带走。”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了小姐身边的人。
还差一点伤到小姐……
这让他情何以堪?
龙十九这会是恨不得把孙家清给好好的折腾一翻——他一定要让他把他们暗部的十八般刑具一一的尝个遍!
容颜却是摆摆手,“不急,先让人把他送到牢里,记得,把他就关在孙老太太的身边牢房。”想到今个儿孙老太太可是要被送走的,她双眼通红的帮着躺在她怀里的白芷点穴止血,看着那血如水一样的溢出来,明明这丫头都疼的身子直抽抽,可却还倔强的对着自己露出一抹笑,安慰自己,小姐别难过,奴婢不疼,您没事就好……
这让容颜简直是想哭!
她抽了抽鼻子,用力的点点,“你当然没事,有你家小姐我在,阎王爷来收你的命,你家小姐也有本事把你给救回来!”她看着白芷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闭了下眼,扭头看向身侧的龙十九,“拿沈博宇的贴子,找莫永成,和他说,让他把孙老太太再在牢里留些时日,这对祖孙俩不是相依为命,不是感情好吗?让她们去牢里相依为命吧。”
她到是要看看,两个人在牢里,她们这对祖孙的感情能好到哪去!
白芷的伤势并不算重,但却是伤的很巧,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是血管,看着这巧之又巧的一刀,容颜心都抖了一下。
若是再偏那么半寸……
不不,只要再偏那么一丁点点,白芷这命,她真的就救不回来的。
马车直接进了容府二门,容颜亲自抱了白芷下车,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山茶几个都捂了嘴,眼泪唰唰的往下流。
“小姐,呜呜,白芷姐姐……”
容颜瞪了几女一眼,“哭什么哭,你们白芷姐姐只是受伤,又不是没命,不许哭!”
“是是,奴婢不哭。”直接把白芷送到房间,容颜换过衣裳,仔细净了手,接过早让山茶备好的药箱,戴个专门的手套,她拈了银针,神色肃然的站在白芷的身侧给她缝合,好在之前她做了简单的护理,处理的还算是及时,虽然仍是失血过多,可容颜看着白芷越来越白的脸色,心里还是沉了又沉,这丫头,可千万要挺过去呀。
缝合,加上处理伤口,止血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容颜说好,山茶等人进来时,就看到容颜全身都湿透了,脸色腊黄,看的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宛仪郡主心疼极了,她看着躺在榻上的白芷,有心想要责备容颜几句,你说你这孩子,救人就直接去请外面的大夫,再不济请名御医也好呀,你又不是专门的大夫,非得亲自动什么手呀,万一把病给看坏了呢?宛仪郡主心疼容颜,可尽管她心里想法再多,却是一句都吐不出来。
想上这丫头,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才受伤的呀。
刚才几个跟着的侍卫可是都和她说了,那会,若非是这丫头挺身护主,这会躺在榻上的就会是她女儿!
想到这个可能,宛仪郡主就觉得双腿发软,她心疼之余,暗自庆幸。
幸好,出事的不是自家的颜儿。
脑海里的念头瞬间转过,宛仪郡主面上却是不显,上前扶了容颜坐下,一脸的心疼,“还怔着做什么,赶紧把参汤端过来给小姐用呀。”容颜抬头摆了摆手,看向一侧的山茶,“你也去,端一碗过来给白芷喂一些。”
宛仪郡主看向山茶,“对对,你也去,厨房里备好的。”
“奴婢代白芷姐姐多谢夫人,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山茶和白芷感情最好,此刻看着躺在榻上人事不醒的白芷,山茶只恨自己今个儿为什么不跟着小姐出去,若是她一块跟了出去,那会出事,她就可以代替白芷姐姐受伤了,她红着眼圈向宛仪郡主道了谢,福了福身,咬着唇退了下去。
屋子里,宛仪郡主轻轻的啜了口茶,“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孙家清,他应该是不甘心孙老太太有此下场,想报复女儿,不想却害了白芷……”容颜语气幽幽,眼神却是一片清冽,她看了眼宛仪郡主,笑了笑,“娘亲放心吧,女儿没什么的,也并没有受到惊吓。”顿了下,她又安慰宛仪郡主道,“其实,就是今个儿白芷不站出来,女儿也绝不会受伤的,娘,您要相信十三他们的人啊。”
“我知道沈世子身边那些人的能力,可是娘亲还是担心啊。”宛仪郡主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原以为清哥儿这孩子只是性子尖锐了些,老太太做出那般恶事,又在咱们老太太屋子里拿了那么多的东西据为已有,咱们只把她交给了官府已经是便宜行事,更何况,清哥儿出去的时侯我还送了他二百两的银票,若是他省吃俭用,也能用到明年科考了,可没想到他却……”
她看着孙家清可怜,便没有如同容颜所说的那样直接把人给赶出去,由着他自生自灭,相反的,却是让人把他带到了效区的一个庄子居住,还给了他二百两银子防身,没想到他在那庄子上安静了几天,再次进府,竟然是想要她女儿的命!
这一瞬间,宛仪郡主想到了之前容颜给她讲过的东郭先生和狼的事,她苦笑了下,看向容颜,“都是娘识人不清,娘呀,真的应该如你所说,不管那孩子的。”她摇摇头,眼底便带了末自嘲,“娘亲这心软的毛病呀,总是改不过来……没想到,娘亲这次却是救济了一条狼……”
“娘亲,他那人,不值得救的。”
宛仪郡主点点心,有心想孙老太太祖孙两人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不过她想了想,又收了声。
还是什么都不问了吧。
免得,她知道的越多,想的也多,到时侯难免一个想差,再次给颜儿拖了后腿!
孙老太太正被两名女狱卒往外拖着走,一个人过来凑在两人的耳侧滴咕了句什么,孙老太太就看到那两名女狱卒微微一怔,继尔她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都瞪大了眼,接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孙老太太被这两人的眼神看的心头猛的一颤,她结结巴巴的看向她们,“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我可没钱,也没值钱的东西——”她缩着身子往角落里缩,生怕两人要打她。
那副惊恐的模样看的两女吃的一声笑,两人翻个白眼,“你放心吧,我们不打你,只是要恭喜你。”
“恭喜我?”孙老太太怔了下,下一刻她就激动了起来,出口的声音都带了颤音,“是不是大人要把我放出去了?是不是?”
两名女狱卒对着孙老太太冷笑两声,“你想多了,进了这里想出去的不少,可真正出去的,还没见到几个。”那名中年稍胖点的女狱卒对着孙老太太阴冷一笑,“老太太,我们两个要恭喜你的是,你要和你的家人团圆喽。”
“团圆?团什么圆?”下一刻,孙老太太唰的脸色一变,她瞪大了眼,死死的看向两名女狱卒,“你们说的是谁,是不是我的孙儿,我的清哥儿怎么样了,你们把我清哥儿怎么样了,清哥儿,清——”不远处的牢门咣当一声被人打开,孙老太太等人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两个衙役抬着一张木板,上面躺着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一只手无力的垂在木板下面,随着他们的走动来回的晃。
木板上的人却是一动不动,如同个死人。
两名女狱卒想着刚才传过来的话,看着木板上面的人,再扭头看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孙老太太,一声冷笑意,她们都想起了之前答应容颜的话,再看眼前这人受伤,听说可是因为刺杀容三小姐,被盛怒之下的容三小姐亲手折断了手脚筋,这样杀伐果断的女子,她们可万万不敢轻易得罪!两人眼珠转了转,互看一眼,对着孙老太太就看过去,“你站在这里作什么,还不过去看看?”
“看,看什么看?”孙老太太这会只觉得手脚冰凉,全身发冷,双脚好像粘在了地下,她死死的盯着两人抬着木板走过来,看着他们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拼命的对着自己喊,这不会是清哥的,这绝不会是她的清哥儿的,可随着两名女狱卒冷笑的眼神,幸灾乐祸的语气,随着那木板上的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就到了她的眼前。
下一刻,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她打小疼到心尖尖上的人,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唯一的嫡孙。
孙家清!
是她的清哥儿!
孙老太太嗷的一声,朝着床板上的人就扑过去,“清哥儿,我的清哥儿,清哥儿你醒醒——”她往前扑,没注意到脚下不知何时那名女狱卒伸出了一只脚,悄悄的绊在了她的脚下,孙老太太扑通一声,重重的往前栽下去,一时没防备,整个人摔在了地下,半张脸,下巴一下子磕在门坎上,一口的血喷出来,和着两颗门牙,孙老太太却是顾不得疼,嘶心裂肺般的往前扑,“清哥儿,清哥儿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