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看着宛仪郡主平静的眸子,心头一跳,“娘——”按着她的想法,容锦昊这么一个人,她肯定是不想给他守孝什么的,更何况,她和沈博宇的事情折腾的也是够久,好不容易沈博守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皇上和太后吐口同意,这要是因为容锦芹这个不是东西的便宜爹再守孝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短,但说短真的不短,三年,能改变很多很多的事情!
沈博宇比她大,又是皇孙。
皇上又对他诸般信重,疼爱,再加上他是养在太后身侧的。
眼看着其他几位皇子都即将成亲,或是有了孩子,太后会不想沈博宇的事情吗?
这么着一来,三年里,太后肯定会变着法子给沈博宇身边儿添人,或者是侧妃的话题都有可能再提到话题儿上来。
沈博宇能推一次二次,可太后一旦铁了心,除非沈博宇和太后翻脸。
所以,她私心里清楚的很,宛仪郡主这个想法才是最稳妥的。
而且也由此可见,宛仪郡主是真的疼她。
但她却不能不为宛仪郡主着想——
她是大长公主的亲女,打小规矩礼仪一样不落的学着,后来也是实在是被容锦昊伤透了心,所以才哀莫大于心死,如里没有自己的到来,她的下场可以想见的,可是自己来了,整个容府成了倒霉的一方,如今容锦昊更是阴差阳错之下逝世,在宛仪郡主心里,她对这个男人或者可以说不再有感情,但对她的死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这个社会的人都讲究死者为大。
她能鼓足勇气和自己说这些,容颜已经很开心——因为她能感受的到她对自己的关心,疼爱。
可自己出嫁之后呢?
宛仪郡主心里头的煎熬绝对少不了……
容颜张了张嘴,“娘,这事咱们先不提——”
“这事就这么定了。”宛仪郡主在容颜面前难得的强硬一回,她双眸平静,语气却固执而坚定极了,“我在咱们回府的路上已经派人去和沈世子说了,如果真的有事情,他会第一时间进宫去请旨……”她看着容颜张大的嘴,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帮着容颜挽去额前的一缕碎发,“傻丫头,在娘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
什么死者为大,什么规矩礼仪,体统不体统的。
都没有她的颜儿重要!
“娘,谢谢您!”
“傻孩子,和娘客气什么?”宛仪郡主看着容颜微红的眼圈,心头也是微微一酸,忍不住也跟着眼圈一红,“娘以前做的不好,如今不过是想对你好些,再好些,让你能过的舒心,更舒心一些罢了,你个傻孩子,这些都是娘亲应该做的啊。”她轻轻的摸着容颜的脸,眼底尽是温柔,“娘这会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儿罢了,这事儿来的太突然,婚事怕也不能太过高调……”
她轻轻一叹,眼底尽是遗憾,“终究还是委屈了我的儿。”
哪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想自己这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上风光,高调一回,不想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可她的颜儿却……
坐在椅子上,宛仪郡主不禁暗自恼恨起不识相的容锦昊来——
活着讨人嫌惹人厌,这死吧,也死的不让人喜欢!
尽给她们母女招麻烦。
真真是不知道自己和颜儿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的。
容颜此刻已经站在自己的素雪阁,她淡淡的看着这满院的白,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转身进屋。
后面,玉竹乖巧的捧了茶,“小姐您请用。”
容颜示意她放在一侧,却是看向外头,“山茶回来了没有?”
“还在前头跟着三夫人和四夫人打下手呢,之前回来过一趟,那丫头说她不会丢小姐您的脸,一定会做好差事的。”
“嗯,你们几个做事我自是放心。”容颜笑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门口白芷的身影,她挑了下眉,“白芷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红姨娘那边,可有什么话过来?”
“没有。”
容颜的嘴角勾了一下,眸底深处一抹清冷划过,还真沉的住气呀。
这是料定了自己不会为难她?
她想了想,看向白芷,“且由着她。”咪了下眼,身子往后靠了靠,她有些烦躁的皱了下眉,外头这天儿都要进十月的天了,怎么还这般的热?她拿了一侧的团扇来回的扇着,脑海中却是已经快速的转了起来——宛仪郡主刚才和她说的话,倒底有几分的可行?如果真的用这个法子嫁过去,日后,她又得承受多少莫须有的闲话儿?
这些都没什么。
让她觉得心烦的是来自于宫中的太后,这老太太又是怎么想的?
退一万步,这会看着她诸般好,再碍于她救过皇上,四皇子,另有沈博宇对她一片痴心,所以她不得不妥协。
日后呢?
那老太太会不会秋后算账?
可随即她就笑了起来,这世间的事情,素来都是有得就有失的,不是吗?
她想和沈博宇不等三年过后就成亲,两人多了三年的相守自然就是她的得,而付出,怕就是日后有可能衍生出来的麻烦。
“小姐,小姐,二太太又在外头闹着要见您呢。”
容颜正在想通的当,丁香掂着脚走了进来,一脸的为难——自打二老爷惹出那般的大祸,小姐以雷霆般的手段把二老爷给控制住,甚至到如今人影都不见一个,二太太肯定是闹的,可自家小姐却是浑然不当回事,只是苦了她们这些下人,不过这二太太也是够有恒心的,每日午饭过后就要过来闹上一闹,也不管自家小姐理不理她……
明知道小姐不会见胡氏,丁香这些丫头却还是得按例通传的。
她以为自己说了话之后容颜仍是不会见胡氏,便在那里顿了下,对着容颜屈了屈膝之后转身如常退下。
容颜却是突然对着她开了口,“去请二太太到小花厅,我一会就到。”
“哦,好,奴婢这就去和二太太说。”
素雪阁外头,胡氏正在大吵大闹,全然没了以往贵妇的派头——她也是气极了,二房这眼看着就要过不下去了啊,没了男人,她们母女那就是孤女寡妇!要是容颜母女再嫉恨她们以前做的事情,更兼这次事情里传出来的自家老爷做的事情是真还是假?若是真,她们可就是容颜的的杀父仇人!
她会那么好心的放过她们母女么?
所以,她还不如豁出这张老脸不要,闹上一闹,争上一争!
说不得这其中还会有一线转机呢。
这也是她这些天来不要脸皮的各种闹腾,她本来打准了主意要长时间和容颜耗下去,反正她不把容二老爷交出来,她就和容颜没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个啥?今个儿出来的时侯她还想着要是容颜再不见她,她就明个儿继续,所以,她哪怕是在院门口闹腾也是有两分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听了丁香的传话后在原地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哦,容颜要见她!
小花厅,胡氏一连用了五盏茶。
肚子里喝了满满的水。
要是站起来走路估计都能听到水在她肚子里打晃声了,可容颜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儿!
眼看着小丫头又要添茶,胡氏再也忍不住重重一哼直接站起了身子,“去问问你们家三小姐,她到底要让我这个亲二婶等她多久!”她冷笑着看向小丫头,一脸的倨傲,“好歹我也是她的长辈,怎么着,现下这侯爷才过世,我们家二老爷又生死不明,她这侯府嫡长小姐就想着排除异已,要把这嫡亲的婶娘,妹妹往死路上逼了吗?说出去她就不怕让人看轻了她,没的连累了沈世子的名头!”
小丫头只低眉垂眼站在那里当木头桩子。
至于她说的那些明讽暗刺的话,嗯,我是聋子,聋子!
“你是聋啦还是哑了,你给我说话!”胡氏想也不想的抬手一巴掌冲着小丫头脸上拍了过去,虽然她是打人的,可她却是气的全身都颤了起来,伸手指着小丫头,眼底全是阴霾,“你不过是个打杂的小贱蹄子罢了,换做我以前在府里理事时,你们一个个的想巴结我都找不到门路儿!”如今却这般的羞辱于她,真真是该死!
她想也不想的反手又是一巴掌拍过去。
——定要让这丫头好看,知道她的厉害!
可惜,她的手被人在半空中架住,她一怔,继尔怒恼成怒,“混账东西,哪个小蹄子敢碰我,找死不成?”
因为她是背对着门口,所以并没有看到是容颜,倒是她身侧的嬷嬷,对着她连使了几个眼色,看着盛怒之下的胡氏不予理会,她不大惊下顾不得别的,只能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见过三小姐,给三小姐请安。”她抬眼看着胡氏恶狠狠朝着她瞪过来的眼神,心头苦笑,知道胡氏这会肯定恼恨自己没有提前和她说容颜的到来,回头到了二房的院子,她可有的罪受了。
容颜没理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眸子落在胡氏身上,“二婶,我没想到您和个丫头一般计较。”
你也就配和丫头相提并论了!
容颜这话自然没说出口,可鬼使神差的,胡氏就是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这么一个意思。
她心头的那股邪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冷笑着一挣,就要甩开容颜的手。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她没有甩开容颜的手,她心头一惊,又甩了两下,结果容颜的手好像是铁钳一样牢牢的钳着她的手。
最后,她的手腕都被容颜的手抓的火辣辣的疼。
容颜看着她一脸的气急败坏,勾了下唇,轻轻的一甩,把她的手甩出去,连带着胡氏整个人都往前扑了两步,若非是她伸手扶住了一侧的椅子扶手,怕是就了出丑般的扑到了地下!身后,嬷嬷及时的扶了她一把,“主子您小心。”
胡氏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回头再和你算账!
容颜已经在一侧的主位上坐好,端了白芷捧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慢条斯理的斜睇她一眼,眼神无波,“听小丫头说您急着找我,这段时间府里头事情忙,您身为这府里的一员也是晓得的,不知道这般急着找我,不惜自毁形象的也要把我闹出来,所为何事儿?”
明知故问!
胡氏坐在椅子上看着容颜的样子气的直喘粗气。
她来做什么,她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如今这般装模做样的问她,明明就是觉得她们二房好欺负,看着她们二房没人,可胡氏心里再憋屈,她这会也只能受着,手里的茶盅几欲捏碎,“颜丫头,我来的目的想来你也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
“停停,你天天在我院子门口闹,到底为了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有事请直说,我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在这里耗。”
一句话说的胡氏脸通红,她恨恨的看着容颜色,咬牙,“我是来找你二叔的。你也不用否认,他一定是被你身边沈世子的人给扣了下来吧?”以至于连安乐侯去世这般大的事情他都没办法露面,白白的让老三老四风光了一回,想想都觉得堵的慌!胡氏看着容颜,掩去眸底深处的怒意,其声哀哀,“颜姐儿,不管如何,他总是你亲二叔,还有你祖母在呢,你忍心让她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么?”
因为容老太太失心疯,容锦昊出事的消息到现在还是瞒着她的。
容颜听着胡氏的话,忍不住微微一笑,“二婶,你找错人了吧?我怎么可能会指使的动沈世子的人?”
你就给我装吧,装,我看你能装到何时?!
可容颜能装能忍,她却没这个时间可以浪费,空耗啊,她在心里就差骂娘了,可面上却还是摆出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颜丫头,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您看,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二叔好歹是你嫡亲叔叔,若是换了那两个……他们可是庶出,怎么可能会真心待你们呢,若是你二叔,他,他自是不同的——”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讪讪了起来。
容二老爷和那两房的人有何区别呀。
以前的时侯,容二老爷对待人家大房的态度还不如三房,四房的人呢。
容颜似笑非笑的睇她一眼,似是在说,说呀,怎么不说了?
胡氏干笑两声,舔着脸继续道,“颜丫头,你放心,这次只要你二叔回来,他一定不会再犯浑的——”不管怎样,先把眼前的人给哄开心,把人弄回来再说,至于别的,胡氏是打着走一步说一步的想法儿,她瞪大眼,一脸的郑重,“颜儿,二婶如今什么都不说,只求你帮二婶找找人,等你二叔回来,我,我让他给你立字据,以后,大房和二房永远是一家——”
一家个鬼!
容颜看着胡氏笑了笑,敷衍般的点点头,“行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只是为了这一桩的话,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的。我院子里还有事儿,就不陪二婶你了,失陪。”她也不看胡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笑着起身,扶了白芷的手走了两步,容颜起身,若有所指的一笑,“这段时间府里乱,还望二婶看好院子里的人,若是冲撞了客人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或事儿,可就不好了呢。”
“你说的我知道了,二婶回去会让院子里的人留意的。”
胡氏几乎是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话,回到二房的院子,气的躺在榻上捂着胸口疼了半响。
她坐起身子,喘了大口的气,瞪向一旁侯着的两名丫头,“还怔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去端碗安神汤。”一个个都木头一样,没半点的眼力劲儿,真是养了一群的废物!两碗安神茶喝下去,胡氏跳动厉害的心总算是缓了过来,她起身下榻,扶着丫头的手坐在小花厅的椅子上,扭头看向门口,“怎的四小姐还没到?再去催催。”
刚才容颜那话里话外说的,什么管好二房院子里的人,明明指的就是容兰!
就是不知道这个逆女又背着她做了什么惹到了那小祖宗。
胡氏坐在那里直叹气,这几年,二房是走了霉运吧?
对,她明个儿去法严寺祈福,拜菩萨去。
门外响起容兰娇俏的声音,“娘,您找我?”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天天整日里不见人影。”胡氏看着一袭粉色裙衫的女孩子,眉眼娇俏,带着欢喜的给自己福身,她心头的郁结也去了两分,笑着对容兰招手,“快过来,坐到娘这里来,咱们娘俩好好说会子的话。”
“娘,您今个儿怎的想起女儿来了?”容兰把头歪在胡氏肩上,娇俏而调皮。
胡氏在她额头上点一下,“还说什么我想起你来,不是你这几天白天都不在家,让我找都找不到人吗?怎么样,昨个儿你说和你吕表姐出去逛街,可玩的开心?”她意有所知的看向容兰,带了两分的试探,“娘听说你吕表哥也过来了,你们,很谈的来吗?”
“娘您说什么呢,他只是不放心吕表姐,所以才跟着来的。”
“是么?是不放心你吕表姐,还是想过来咱们府上?”胡氏伸手把容兰的身子扶住,让她坐直了身子,意有所指,“兰姐儿,咱们府里如今这般的样子,你爹又好些天不见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府里头的爵位还不知道最后要落到谁头上,依着娘看,那吕家的哥儿不错,要不,咱们就——”
“娘,我不同意!”容兰的声音一下子尖了起来,小脸板起来,“娘,我说过的,我和他没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跺脚,就差赌骂发誓,最后,又带了两分委屈,眼神幽幽的胡氏,“娘,您真是我亲娘吗?”
胡氏被她这语气给气的乐了起来,“怎么不是你亲娘?我不是你亲娘我能这般的为着你操碎了心?”想着这些年来这丫头惹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那眼高手低的性子让她帮着收拾了多少的烂摊子?这会听着容兰的话,不禁黑了脸,伸手在容兰手背上拧了一下,“你这死丫头混说什么呢,我要不是你亲娘,我早把你给丢了。”
谁有这么一个不长进的女儿,会折寿的好不好?
“啊,娘,疼。”容兰嘟了嘴,使劲儿甩了下手背,气呼呼的跺脚,“你是我亲娘,可您怎么老是不让女儿好?我都说了我不要嫁别人,我一定要嫁到平西王府去。”到不是非要嫁王府,只是她一定要嫁的比容颜好,而这皇城中似是还真没那个府邸比平西王府还要好的,所以,容兰直接就把目标放到了沈博轩身上。再加上还有背后的那个人给她的支持和帮助……
容兰眼神满满的全是自信,“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会让您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