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吕菀菀,是也。
夏老太太紧紧的拽着她纤细的手腕,双眼发亮,“菀菀,你真真是咱们夏家的福星啊。”
“老,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没啥没啥,菀菀啊,祖母突然有点头晕,咱们明个儿再来逛,现在你先把祖母扶回屋去。”
“嗯,老夫人您慢点走。”
夏老太太的房间内。
人才落坐呢,老太太就忙不迭声的赶人,“菀菀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休息一会就好。”
“老夫人,我回去也没事儿,要不在这里服侍您吧?”
“不用不用,你这孩子就是乖巧,知道你对祖母是孝心,但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呀,快回去歇着。”
老太太拍了拍身侧椅子的扶手,“乖,听祖母的,去吧。”
吕菀菀咬了下唇,“老夫人,您,您以后别这样称呼我了啊,我,我不是您的孙女儿——”
“胡说八道,谁说你不是我孙女儿来着?”
夏老太太看着吕菀菀一瞪眼,愤怒。
“之前,之前在宫里,那个女孩子——她很好,比,比菀菀好——”
“谁说的呀,在我的眼里,我们家菀菀才是最好的。”夏老太太看着她一脸拘谨,双手不安的绞着帕子样儿,知道她是打小生活在村子里,又倍受虐待,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会在宫里走了一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好,她便压下心头的焦躁,对着她招了招手,“菀丫头你过来,来,到祖母身边儿来。”
“老夫人。”女孩子轻轻的咬着唇,眼圈微红,虽不精致,但却清秀可人,宛若邻家女孩儿般散发着一种悠然,自然气息的女孩子站在她的面前,声音微颤,看着夏老太太眼底深处透着浓浓的孺慕、以及三分的小心冀冀、两分的渴盼!
就是这个眼神,让夏老太太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塌糊涂。
瞧瞧这眼神,瞧瞧这孩子小脸上儿的黯然,以及,对她这个祖母的期盼。渴望。
这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孙女儿?
至于宫里头的容颜……
夏老太太不屑的撇了下嘴,端木王府的人找出来的人,能有好的么?
竟然敢找人假冒她儿子的女儿。
以为自己是老糊涂了吧?
那么多年过去,仪亲王府的人果然还是和以前那般的惹人厌!
本是心里有些不耐烦吕菀菀的,让你出去就出去呗,怎的就那么多的话?可这会看着吕菀菀一脸的担心,全是对她的关心,夏老太太心里暖了一下,生硬的话在出口时语气软和了那么两分,她对着吕菀菀摆摆手,“没事儿,你是我们夏家的孙女儿,我们夏家自然不会由着别人欺负你的,乖,出去吧,让我自己静静。”
“嗯,那老太太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喊我,我,我就在外头侯着。”
夏老太太对着她摆了摆手,眼底已经多了几分的不耐烦。
这丫头,这性子忒粘糊了呀。
果然是没什么教养的乡下丫头!
看着吕菀菀的背影,夏老太太皱了下眉,看来,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得先把这丫头好好的教导教导才对。
她摇摇头,暂时把这个念头给抛开,看向门口的小丫头,“去看看大夫人做什么,让她过来一趟。”
“是,老太太。”
夏大夫人正躺在榻上哼哼呢——
在宫里实在是被吓破了胆啊。
之前宫里头只觉得紧张,担心也并没能空想别的,这会儿回到了自己的家,惊险过后,再细细回想下宫中的那番情景,夏大夫人是越想越觉得后怕,双腿发软,全身冷汗擦都擦不完——宫里头那可是皇上,是仪亲王啊。
是这北漠的天,北漠的主人啊。
他的一句话,别说要她们婆媳的命,整个夏家都是人家一个眼神的事儿好不好?
她偏还傻傻的跟着婆婆去宫里哭诉?
心有余悸,躺在榻上简直就是自己吓自己了。
外头贴身嬷嬷的声音响起来时,夏大夫人一脸的怒意,“我不是吩咐了吗,谁也不见,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给我滚下去。”
“主子,是老夫人,说是找您有事,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和老夫人说,我身子不适,晚会再过去见她。”
门外头的嬷嬷顿了下,轻声道,“是,主子。”
只是在她转身要走的时侯,房间内,响起夏大夫人带几分怒气的声音,“等下,你先进来。”
“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榻上,夏大夫人已经坐了起来,“给我梳洗,换衣裳吧。”
她要是不去,这会是清静,痛快了。
未来一个月内,她就别再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心头一抹怒意闪过,可身为儿媳,在夏老太太这个当婆婆的面前,除了忍,除了受着。
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她木着一张脸由着丫头重新净了妆,挽好发鬓,换了身家常的衫子,只随身携了贴身的嬷嬷向着夏老太太的屋子走过去,一行走一行在心里嘀咕,这才从宫里头出来呢,她这里魂儿还没有安稳好呢,又唤她过去作什么?揉了揉眉心,她看向身侧的嬷嬷,“可有问传话的人,老太太找我什么事儿?”
“也没问出什么来,就是说,那位吕小姐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老太太便让人来唤您了。”
又是那个女孩子的事儿!
要说以前,夏大夫人对于吕菀菀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被夏老夫人游说的有几分的雀跃——
夏老夫人和自己的大儿媳妇说的很清楚,亲不亲一家人!
不管怎样,这丫头是仪亲王府的外甥女吧?
她得喊仪亲王,当今皇上一声舅舅!
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她们夏家在皇上眼里怎么也要好过些吧?
至于仪亲王,夏老太太虽然不满,极是讨厌仪亲王府。
但夏大夫人却是深知自家这个婆婆的性子,她呀,心里怕是早巴巴的盼着人家仪亲王来认下吕菀菀了。
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把人带进了宫。
可惜的是,老太太心里的算盘打的精,但却没能算好仪亲王府的事情呀。
而且,看那情况,连皇上都认可了那个女孩子!
这样的情况下,自家这个婆婆自然是不肯认输的,她这会怕是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平安渡过,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家这个吕菀菀明正,言顺的以着夏家孙女儿的身份出现在外人的面前吧?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婆婆的话比较有道理,难道皇上,仪亲王府还真的能不管自己的外甥女么?可现在,夏大夫人的心里却是有些打顿儿了。
宫里还有一个呢。
她可不是傻,在宫里的时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很得仪亲王还有皇上喜欢的。
你看看那女孩子当着皇上的面儿多嚣张啊。
对她家婆婆又凶又指责的。
甚至还动了手……
可皇上却只是高抬起,轻落下。
哎,这事儿,怕是麻烦了啊。
越想越头疼,走进夏老太太院子的时侯,进门和吕菀菀碰到了一起。
夏大夫人眉头就是一拧,怎么和她碰到了一块儿?
吕菀菀低眉,敛眼,福身,“见过大夫人。给大夫人请安。”
“嗯,别多礼,你这是要去哪?”
“老太太有些心神不安,我,我去厨房给她炖碗安神汤……”
瞧着她低垂了头,不敢看人的拘谨样儿,夏大夫人哪里还有为难她的心思?
只摆着手,“你快去吧。”
“老夫人在屋子里歇着呢,大夫人您请。”
“嗯,知道了。”
对于吕菀菀,夏大夫人已经没有了之前被夏老夫人忽悠时的惊喜,热情,这会的她只一心祈求别因为这个女人给夏府带来大麻烦,甚至是让夏府整个灭顶之灾就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宫里头出来之后,夏大夫人就老是觉得心惊肉跳的,而且呀,这左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啊跳的,左眼跳灾呀,夏大夫人越想越头疼,恨不得就此转身,一头扑到榻上晕死过去。
什么事情都不想,不去理会。
这样就不用头疼了啊。
可惜她还不是这个府里头能当家作主的人。
她的头上,还压着婆婆这座大山呢。
站在夏老太太的房间门口,她顿了下,对着一侧的小丫头扬扬眉。
示意她上前去敲门。
小丫头的手才沾到门板上,吱哑一声,门被人自里面打开。
“大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这么急么?
难道是宫里传了什么消息过来?
夏大夫人这会倒是有些着急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屋子,对着半歪在榻上的夏老太太行了礼,直接道,“娘,您这么急着唤儿媳过来,可是宫里传了什么消息出来吗?难道说,皇上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那么,皇上认为哪家的女子才是小叔的亲女儿?
“不是,我让你过来,是另外一件事情。”夏老太太对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摆手让她们都退下,屋子里只余下婆媳两个,门外有人盯着,不至于让人听到,夏老太太方一脸凝重的看向自己的大儿媳妇,“我之前听说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情让您这般的郑重?”
夏大夫人心里猛的一跳,眼底闪过一抹的忧色——
不是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瞧着老太太这凝重的表情,难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你别担心,别担心,是好事儿——”在夏大夫人疑惑的眼神中,夏老太太直接把自己之前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她一脸兴奋的拍了下身侧的榻桌,“你说说,这是不是喜事儿,是咱们夏府的大好事儿?依着老婆子来看呀,这就是咱们夏府的运气来了,是老天爷让咱们夏府时来运转,从此之后一路顺畅,重新风光啊。”
“娘,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不同于夏老太太一腔的欢喜,震惊,以为这是老天爷对夏府的恩赐。
是老天爷让夏府时来运转。
夏大夫人毕竟是年轻些,外头八卦听的也多些,听到是凤帅府,眼皮就是一跳,“娘,您可有听说是凤府的哪位少爷?还有,这事儿别不是假的吧?”不然的话,之前那么些年怎么都没有半点的消息,而且就连自家婆婆都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不知道?
“是大少爷,我已经让人去仪亲王府打听了,还有凤帅府,这事儿是真的。”
“娘,这事儿,咱们可不能急,那个凤璟您不知道外头怎么传的他,那可是一个杀神……菀菀这孩子的性子吧,温柔善良,是个好孩子,但要是配凤璟,怕是有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菀菀不配,那你说咱们府里谁配?”夏老太太一听这话脸子就沉了下来,瞅着夏大夫人的眼神发冷,“难道说,是玲姐儿,婷姐儿她们吗?”玲姐儿,婷姐儿是夏大夫人所出的女儿,夏大夫人还有一个嫡子今年十四岁,在外面的书院读书,家里头的这两个女儿都是适婚的年龄,正是议亲的时侯,所以,夏老夫人不由的怀疑起夏大夫人的用心来。
夏大夫人心里苦笑了一下,“娘,儿媳妇哪里敢这样想?小叔早逝,侄女在外头孤苦无依的漂泊这么些年,一个孩子撑到现在多么的辛苦,困难?我这个当伯娘的若是再用这样的法子抢了她的亲事,我日后走出府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她虽然有时侯是自私了些,心眼小,只顾自己的那几个孩子,但这也是生活所迫啊。如今若是连父母双逝的侄女的亲事都要抢。
她哪里还有脸面走出去见人?
这话说的夏老太太的脸色稍霁,“你即是一心只为着那孩子好,那你说说,凤帅府这么好的归宿,为何不好?”
“娘,凤璟可是咱们整个北漠的少年军神,一身杀戮气息,战场上动不动就杀人的,咱们菀菀那孩子的性子,嫁过去哪里有好日子过?”她不敢说人家凤家看不上她们夏府,只能把吕菀菀摆出来让老太太自己打消主意,只是可惜,夏老太太对于多年未见的孙女怜惜是有,但情份嘛,却也并不见得有多深!
凤帅府是个很好的去处。
因为和凤帅府联姻,能让夏府更好呀。
至于吕菀菀嫁过去之后的日子……
嫁鸡随鸡啊。
她直接打夏大夫人的话,“这事儿我已经有了主意,找你过来就是和你说一声,你看看哪天你去一趟凤帅府,把这件事情和凤老夫人说上一声儿,看看她们凤府要是没什么意见,咱们就选个吉日,把这亲事给定下来……”
“娘,不用这么急吧?”夏大夫人对于自家婆婆这雷厉风行的话有些不适应。
而且说实话,她心里是真的不想走这一趟。
凤璟那人,岂是好相与的?
夏老太太却是一瞪眼,“怎么不急,咱们不急,难道要让仪亲王府的人抢了先?”说到这里,她猛的一顿,拍了下身下的榻,“对,不能让仪亲王府的人抢了先才成,这样好了,你也不用再等几天,明个儿吧,明个儿,明个儿你就去,你亲自去和凤老太太说,咱们家的这个孩子才是真的,仪亲王府的那个是假的,是他们故意找了人去骗婚的……”
夏大夫人,“……”
“娘,儿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妥当,要不,咱们再看看?”
“不必了,你要是不去,我明个儿就自己去。”
夏大夫人是真的很想甩手离去啊。
可她走了,夏老夫人估计真的敢自己去凤府。
她对着夏老太太无力的点点头,“明个儿我去凤帅府就是。”
不管怎样,她就走这一遭儿。
回来就和自家婆婆说人家凤璟不同意这事儿,或者说,如同她们夏家一样,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这样的话,自家婆婆也能死心了吧?
不然,难道婆婆还能真的冲到凤府去质问?
夏府婆媳在算计,凤帅府,凤璟的脸却是黑成了一团,整个人没甚形象的半靠在榻上,长发散在脑后,一袭大红衣袍散在榻上,宽大的袍袖遮了他的双手,听着身前暗卫的回报,他桃花眼勾出一抹邪魅的气息,冷笑了两声,“这是沈博宇故意的吧?想要拿夏家那老太太恶心我?呵呵。”他呵呵两声,眼底阴鸷闪过,“派去夏府的人可有回话?那老东西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暗卫的脸上闪过一抹自责,“主子,除了她们想利用婚约的事情来找上凤帅府,别的线索,暂时还没有查到。”
这事儿真的不怪他们啊。
在没有出现这件事情之前,夏府那就是一只蚂蚁般的存在。
哪里需要他们特意去留心,探查?
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桩事情来,自家主子闹心,他们也是暗恼啊。
你说你一过气的破落户,你不好好的安稳踏实低调的过日子,你闹腾什么?
惹恼了自家爷,夏府还想好?
暗卫为着那位敢打自家主子主意的夏老太太默默的掬了把同情的泪水。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哎,老太太,您可以下台,成功的领饭盒了啊。
次日一早,夏大夫人才用过早饭就被夏老夫人赶出了夏府。
在她一走进凤帅府的大街,仪亲王府内,容颜等人已经接到了消息。
当听到夏老太太果然把主意打到凤璟身上时。
容颜的嘴角抽了抽,夏老太太,杮子捡软的捏,您这挑人的眼力劲儿,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