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两侧,箭如雨下。
凌统和张承一同撑起一面盾牌,二人蜷缩在盾牌下躲避箭雨,船上的护卫们同样各自躲在掩体后面。
凌统扫了一眼,看见甲板上至少有十多人遇难,由此推测,己方肯定损失惨重!
身边的张承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公绩,敌兵数量未知,我军不可鲁莽强斗。”
凌统点点头,他虽自持勇力,却也知可为不可为。
凌统躲在盾牌下大声呼喊:“传令,全速前进,不要理会山上埋伏的贼兵!”
船上的护卫们亦跟着一起呼喊。
他们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丹水河道上,江面上的十余艘船只不用看旗号也能听见。
船舱中的棹卒们得了口令,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摇桨。
船桨劈开江面,荡漾起涛涛白浪,荆州使团的船队就这样顶着漫天箭雨迅速向前行进。
这时候,丹水两岸突然冲出两波贼兵,他们手中拿着铁链、钩拒等物,一看就是想截获江上的船只!
顶着盾牌趴在女墙边的凌统观察到了这一幕,他连忙招呼护卫们:
“快!两人一队,一人用弓弩射击岸上贼兵,一人举盾掩护袍泽!”
船上的护卫们都是老卒,听到命令立刻就行动起来。
他们按照凌统的命令,一人支盾一人张弓,从船只两侧各射出十余支箭矢。
箭矢虽少,但也能让岸上的贼兵畏惧。
因为这些贼兵基本都是穿着麻衣、布袍之类的常服,被箭射中的话必死无疑。
就在贼兵们畏手畏脚之际,其余各船上的护卫们亦开始反击,他们张弓操弩,阻击岸上想要靠近船只的贼兵。
船队经历过最初的骚乱后,终于开始对埋伏的贼兵进行猛烈还击。
秦岭群山间喊杀声不断,将栖息于树林间的飞鸟惊起,潜伏在密林中的走兽亦咆哮着逃开。
汉末天下大乱,似秦岭、蜀道这般道路艰险,又有很多商旅、难民经过的地方,正是山贼匪盗们的乐土。
所谓“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正是如此!
但这次匪兵面对的是准备充分,训练有素的荆州使团,所以他们要失望了。
使团的十余艘大船有惊无险地冲过埋伏点,逃出生天!
船上的将士们纷纷举起武器高呼:“噢噢——!冲过去咯!冲过去咯!”
丹水两岸的匪兵们则气急败坏地将刀兵掷在地上发气,然后陆陆续续有匪兵从山林中走出,人数竟然有五六百之多!
船队驶出这段流域后,船上的人们依旧后怕不已,他们没有想到秦岭中的山匪竟然如此猖獗。
凌统和张承进入船舱,向顾雍汇报。
二人进入客舱,才发现顾雍和邓芝竟然还在下棋,面上不见一丝惊慌。
凌统和张承对视一眼,都对顾雍和邓芝的处变不惊感到钦佩。
凌统走到顾雍近前,抱拳道:“禀主簿,船队已脱离危险!”
“呵呵呵,”顾雍笑了,扭头对凌统道,“既然已无危险,尔等自去忙碌吧,记得照顾好受伤的将士!”
“诺!”
顾雍又招呼邓芝:“伯苗,咱们继续。”
邓芝点头不语,默默将白子敲在“宙”位上。
凌统和张承退出客舱,回到甲板上打扫战场。
各船将人员损失统计上来,竟然有四十余名护卫死在刚刚的战斗中,另外还有二十多个水手一同遇难。
死难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匪兵的第一波突袭中丧命,死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中箭身亡!
年轻的凌统鼻头一酸,这些护卫部分出自凌操的旧部,部分出自陈勤所部。
即便士兵们的军饷从来都由刘基发放,各军将领仅负责统兵,不属于家族部曲。但士兵们和将领长年相处下来,都可算是半个家人。
死去的老卒们就如同凌统的长辈一般,他怎能不伤心呢?
张承见状,拍拍凌统的肩膀,像兄长一样安慰道:
“公绩不必过于伤怀,战死沙场是将士们的宿命。”
凌统点点头:“仲嗣,请和我一道为受伤的将士们上药吧。”
“好!”
……
翌日,船队抵达了位于峣关与武关之间的商县。
商县的百姓估计是很久没有看到过十余艘大船一同从丹水上来了,好多人都围在码头边上观望。
“靠岸!”
使团的大船上,凌统朗声招呼将士们把船靠岸。
船只渐渐靠岸,士卒将船锚放下,降下浮桥。
凌统又对岸上的百姓们喊道:“我等是荆州刘刺史派入关中的使者,闲杂人等退散!”
言毕,不等岸上的百姓散去,船上的精锐甲士先上了岸。
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们见了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卒,都吓得往后退,生怕招惹到这些兵子。
一刻钟后,十余艘大船都在码头靠岸,凌统领着两百甲士在岸上警戒。
凌统等人没有进入县城,船上也没再下来人,这支来自荆州的船队仿佛在等人。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果然有一群人来到商县码头。
“驾————!”
“驾————!”
从城里跑来数十名骑手,他们甚至还抗着一面“刘”字旗。
凌统立刻带人拦下这些骑手,张口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骑手中为首之人勒紧缰绳,然后挥手示意手下们停住前进的脚步。
“吁————!吾乃商洛大将军刘亨,你们又是何人?”
凌统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刘亨:“什么‘商洛大将军’,怎么没听说过?我且问你,商县管事的是谁?”
刘亨咂了下嘴,不满凌统轻蔑的态度。他看向停靠在码头边的船只,将船上悬挂的旗帜看了个仔细。
“荆州主簿顾雍……啧,麻烦!”
刘亨对凌统喊道:“本将军就是管事的,船上可是荆州顾主簿?可否请他出来一会?”
凌统正欲回答,忽然船上传来喊声:“吾就是顾雍,将军有何见教?”
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庄严,刘亨立马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甲板上,顾雍一袭红衣,头戴缁布冠,神情肃穆,长髯黑亮,仪表颇具威严!
刘亨被顾雍的姿态慑服,他坐在马背上,恭敬地对船上的顾雍拱手道:
“在下刘亨,见过顾公!”
顾雍神情依旧严肃,中气十足地问道:“你既自称‘商洛大将军’,可有朝廷印信?”
刘亨尴尬地笑道:“家兄刘雄,曾受天子‘密诏’剿除曹贼,家兄为曹贼部将所杀,兄死弟及,在下便袭承了家兄的将军位。”
此话一出,岸上的凌统不禁笑出声:“哈哈哈,大言不惭!”
刘亨怒目瞪视凌统,正要发作,却闻船上的顾雍又说话了。
顾雍捋起长须:
“刘亨,我大汉只有爵位可以袭承,哪有什么袭将军位的说法!
“不过吾观你把这商县治理得还不赖,你若能愿归附刺史,吾愿向刺史表举你做这商县令
“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