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春节,刘基带着家小一起返回丹阳宛陵,和老爹刘繇团聚。
刘繇的身体近来抱恙,冬末染上的风寒,至今还未痊愈。
“小彘啊,你还记得去年春节,你子将爷爷抱着你在院子里顽吗?”
厅堂上,刘繇抱着自己的孙儿,笑容中带着几许忧伤。
许劭是去年秋天病逝的,刘繇到现在还时常伤心。回想十六年前,刘繇受命下扬州,许劭坚定不移地跟随刘繇南下,即便许劭能力一般,但在创业之初,许劭功不可没!
坐在一旁的刘基担忧刘繇的身体,劝慰道:“父亲,切勿忧思过度呀。”
刘繇闻言,笑了笑:“人老了,就是容易念旧。”
“父亲方才年过五旬,正当壮年呢!”
“哈哈哈,你不用恭维我,为父的身体,为父知道。”
“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嗯。”
父子对话就此结束,二人间有一股莫名的生疏。
自从八年前,刘繇父子同心协力在下邳击退袁绍后,刘基便忙于政务,除了过年,基本没有回过宛陵。
前几年攻打汉中和益州时,更是连年都没有回过江东。
数年未见,父子间仅以书信往来,生疏在所难免。
而且刘基还有一事惹得刘繇不满,那就是刘基劝阻刘繇兴修宫殿的事情。
袁绍将矛头转向曹操后,江东没有了外患的压力,又有刘基这个儿子替刘繇在外征战,使刘繇能够舒舒服服地待在江东。
时常日久后,刘繇越发安于享乐,将政事全部交由别驾步骘,自己整日与孔融、祢衡、张纮等人清谈论学,游山玩水。
去年秋后,许劭死后,刘繇甚至诞生出了兴修宫殿以纪念许劭的想法。
为了讨好刘繇,江东世家都表示愿意为此事出钱出力,不需刘繇花一分钱,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能帮他搞定。
其中带头的就属张氏、魏氏、陆氏三家。
不花一分一豪就能得到一座宫殿,刘繇自然高兴地答应下来。
但此事却遭到了会稽太守王朗,和豫章太守华歆的强烈反对,两位郡守以违制为由,劝阻刘繇。
被王朗和华歆扫了兴,刘繇很不开心,就要下令撤了王朗和华歆的职。
替刘繇当家的步骘赶紧站出来劝说刘繇,这才打消了刘繇惩治王朗和华歆的念头。
其实刘繇对王朗和华歆动手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二人向来以汉臣自居,对刘繇只称上官而不称主公。
总之兴修宫殿的事情,在江东掀起了一波政治动荡。
这件事被人故意捅到荆州,让刘基晓得了。
以刘基的性子,当然不会坐视刘繇犯糊涂。
刘基写信劝谏刘繇,信写得还算巧妙,意思就是修宫殿可以,但就是请刘繇再等几年,等你的大儿帮你平定天下后,到时便能名正言顺地大兴土木。
不过因为刘基在信中称赞王朗和华歆都是世之良才,隐约暗示了自己的政治立场。
刘繇也不傻,看完书信后就知道了刘基的意思,所以有些不快!
大汉以孝治天下,自己的儿子竟然不站在为父这一边,刘繇怎能不生气呢?
好在刘繇还没有昏头,最终息了兴修宫殿的心思。
“你那几个弟弟,没事也去看一看。兄弟之间莫要生疏了。”
刘繇一边逗弄孙儿,一边跟刘基说道。
刘基挑了挑眉,父子下江东后,刘繇又娶了几房妾室,也诞下了一些子嗣。
说实话,除了刘铄、刘尚两个一奶同胞的弟弟,刘基跟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并不熟。
刘繇在这个时候特意嘱咐刘基,真有了那么一丝在为自己身后之事考量的意思在里面。
刘基答应下来,然后退出屋去。
之后刘基去了趟生母刘杨氏那里,正好碰见刘铄和刘尚。
“呵呵,铄郎和尚郎都在啊。母亲!”
刘基跟他们打完招呼,坐进屋内。
多年不见,刘杨氏的气色还是那么好,对方并没有因为思念刘基而伤神。
这其中刘铄的功劳很大,说来讽刺,刘铄不好读书,只好弓马。
圣人讲得忠孝之道,刘铄就没怎么听过,但相比起常年在外的大兄刘基,和每日出入丹阳书院的三弟刘尚,他却是最常陪伴在父母身边的那个人。
刘铄和刘尚恭敬地向刘基行礼,三人贵为兄弟,可发展轨迹已经截然不同。
这么多年来,刘基南征北战,挟制荆州,继承人的位置不可撼动。
而刘铄在前几年请命督领“解烦义从”,算是进入了刘繇的亲卫队中。如果是其他兄弟这么做,刘基绝对会向刘繇谏言,但如果那是刘铄的话,刘基倒是不怎么担心。
刘尚则在丹阳书院进学,每日与高士共语,越发有儒士风采。据说刘繇想要让他到右将军府任职,却被刘尚以才学尚不足以堪大任拒绝。
“都是自家兄弟,站着作甚?都坐!”
刘基见两个弟弟还站着,赶紧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刘铄和刘尚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自己二人的大兄还是那么和蔼。
也不怪二人这般小心,实在是刘基这些年坐镇荆襄,伐交攻益,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仪,和百战百胜积累出的自信,甚至比他的父亲刘繇还要重!
即便刘基今年还只有二十六岁,但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让其他人感到压力了。
兄弟三人及生母在一起聊起家常,刘基对刘杨氏说道:
“母亲,你说说我这两个弟弟,侄儿侄女都几岁大了,也不说抱到襄阳让我这个伯父看看,你说他们是在藏什么啊?哈哈哈!”
刘杨氏抿嘴一笑,指着刘铄和刘尚道:“大郎问你们呢!”
刘铄和刘尚赧颜,打着哈哈道:“请兄长和母亲到我二人府上坐坐。”
“也好,就先去尚弟家吧,把弟妹和侄女儿带上,然后再去铄弟他家坐坐!”
“好,就依兄长说的。”
傍晚,刘基和刘尚都带着妻儿到刘铄家中团聚,刘杨氏自然也有出席。
“铄弟,你那老丈人倒是了得,搞得这么一个书香门第,就是你这小子从来不喜欢读书,啧啧啧!”
刘基走在长廊中,鼻子中隐约能嗅到一股夹杂着竹简味的淡淡熏香。
这熏香是应该是点在书房中,然后蔓延到长廊上来的,所以才会夹杂着竹简味。
刘铄和自己的妻子谢氏跟在刘基之后,尴尬地挠了挠头。
谢氏没好气地瞪了刘铄一眼,然后对刘基说道:
“大伯,书中云,大丈夫当出将入相。人各有异,铄郎乃是先习武艺,再通诗书。姎倒不觉得家中这书山竹海会浪费掉。”
刘基转过身,看着知性貌美的谢氏,称赞道:“铄郎有福!希望弟妹能规劝他多读圣人之言。”
谢氏低头一礼:“是。”
“铄弟,你以后也要读书,莫要辜负你家女君的好心!”筚趣阁
“额……我晓得了。”
“等明年春节,吾要考你《诗经》,记住了吗?”
“啊?!这……好吧。”
刘铄苦笑着挠挠头,心想自家女君啥都好,就是老爱让自己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