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宿顺从的收起纷乱的大凤素花雨,满目认真的开始讲诉:
南宋淳佑七年,任直秘阁、湖南提点刑狱使的宋慈还在积极编撰《洗冤录集》,然而他的小女儿宋凤素受其父亲的影响时常女扮男装活跃在衙门。
宋慈曾多次劝说她修身养性,嫁人相夫教子却都未果。
然而倾慕她的人却依旧趋之若鹜,素闻宋凤素自幼喜爱抚琴,众多爱慕凤素者为博红颜倾心一笑不惜历经千辛求得名琴。
可都不能使她心悦,一度让名门公子们陷入沮丧中束手无策。
宋夫人得悉语重心长的嗔怪道:“你这个丫头满腹心思随了你父亲,莫不是打算终日与衙门捕快为伍做老姑娘不成。”
宋凤素笑靥如花的挽住宋夫人的臂弯说:“娘生我养我功劳自然远大于爹爹,我岂敢置你的心思于不顾呢。”
“你呀尽会说些讨人喜的话,可行动上却是背道而驰,为娘还真不知何时才能看着你出嫁呢。”宋夫人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莞尔一笑,宋凤素劝慰道:“娘切莫沮丧,听说有位自称洛阳王的公子在一品楼设了宴,广招天下爱琴者齐聚一堂。我且去看看,若是此琴确是上品女儿我便招这位公子为婿可好?”
宋夫人忙冲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呼:“你这丫头可不要乱来,哪怕是真看中了也要回来跟你父亲商量才行。”
“我知道。”宋凤素如银铃般的声音渐行渐远。
绕小路转到了门庭若市的一品楼,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厮神情紧张的迎过来,轻声道:“小姐,不是少爷,我们这样私自来这里真的好吗?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恐怕是……”
宋凤素理了理身上的男装,迫不及待的往里面探望,对着心怀几分怯懦的小姐妹安慰:“梦微你别这么担心,我出门前已经跟娘报备过了,就算爹爹怪罪至少还有娘这个护身符保护我。”
梦微幼时孤苦无依只能靠乞讨为生,那年冬季快要冻死街头的她幸被宋凤素发现好心相救并收留,似亲姐妹般一同长大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偶尔也要为其做些担心受怕的事情,可却从为有过半分的怨言,救命之恩大于天梦微一直铭记于心。
“是是是,小的只能舍命陪君子。少爷,这边请吧。”
宋凤素呵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调侃:“什么时候你说话也学会这般酸溜溜的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少爷时日久了自然或多或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梦微不紧不慢的解释。
宋凤素只淡笑不语,只因满堂的宾客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尤其是台上那把被红布蒙盖起来不知庐山真面目的琴。
梦微禁不住问:“少爷,这把琴到底有什么来历竟然吸引那么多的人来观赏,莫非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好琴不成。”
“好琴何其罕见珍贵,若是真能有幸目睹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宋凤素眼神里泛着期待,恨不得立即一睹为快。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不是好琴大家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在场的诸位都是为了得此琴讨好宋凤素而来,恐怕又是一场为夺美人之争。”
宋凤素对此充耳不闻,反问:“兄台可知这位洛阳王何时才会出现啊?”
他挥扇一指说:“诺,说人人到,这不来了嘛。”
梦微禁不住赞叹道:“好一位俊朗非凡的翩翩公子,宋家小姐若是能够招其为婿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宋凤素却冷哼道:“只知其貌未识其才,你又怎知他确实有满腹的经纶,高人一等的造诣呢。若纯粹只是个哗众取宠之辈,宋家小姐又怎会错付真心于此人。”
梦微被搪塞的哑口无言,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在大家的哄闹中,自称洛阳王的公子一袭素白华服言笑自若:“承蒙各位抬爱前来共同欣赏在下的收藏,抒女琴。”
随即红布在他的潇洒豪迈中飞落一旁,呈现在眼前的琴身雕工细致,一对凤凰栩栩如生,宋凤素也禁不住感叹道:“此琴真是难得一见,不知其音质如何?”
洛阳王闻言二话不说坐下弹奏了起来,那些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缓缓流淌着。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委婉低沉,时而清脆薄亮,像徐徐的清风拂过翠绿的竹林……
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又如琴音绕丛林,心在颤抖声声犹如松风吼,又似泉水匆匆流淌。
这股琴声的魅力让宋凤素难以抗拒。
激动的忘乎所以,连连拍手叫好,洛阳王轻身一跃跳到她的面前直截了当的说:“宋小姐果真是识琴懂琴之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听小姐弹奏一曲呢。”
霎时人潮攒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宋凤素不理解此人为何会识得自己,但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点头应允:“好琴难觅,今日有幸抚一曲公子的抒女琴也算值了。”
可当宋凤素在大家的簇拥下上了台,尚未落座一道身影自屋檐而降,一脚将抒女琴踢向了半空,眼疾手快抽剑劈成了两半。
惊得宋凤素躲着一角不敢轻举妄动,梦微慌忙冲上来询问:“少爷,你没有受伤吧?”
洛阳王在唏嘘声中飞身上台恼怒的责问:“不知这位兄台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毁坏在下的琴,在下可不知与你有何化解不开的恩怨。”
男子快速的抽回天子剑,戏谑的笑说:“我跟你的确无冤无仇,但是今日我偏是看不得此琴,明明是个冒牌货却想李代桃僵独占鳌头。”
洛阳王愤然喝道:“在下不知你何出此言,此琴不论是手工技艺还是音色都属上乘,你却歪曲事实非要指白为黑,看向兄台你是故意来挑事的。”
男子嘴角轻扬,冷言冷语的揶揄道:“洛阳王?明明只是个装神弄鬼之辈还敢自称为王,看来不仅是琴连琴的主人也是个空有虚名之辈。”
梦微气急败坏的替宋凤素出气:“那你又是谁?坏人琴不说还诋毁这位公子的名声,我说像你这种小人也不外如是。好好的雅致都给你破坏了,真琴假琴又如何,我们不过图个乐趣而你却……”
“梦微休得无礼。”宋凤素从惊吓中抽离出来,打量他说,“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又何以有这番言论呢?”
他轻轻拱手:“在下名叫重泪,今次是特意……”
话且未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愤懑之气的洛阳王挥剑与他展开了攻势,一时间在场的人为受到波及纷纷退开。
梦微担忧宋凤素受到牵连赶忙拉着她退到了一边,并提议说:“少爷,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再晚一些老爷就回来了。”
宋凤素意犹未尽的回绝:“爹爹今日有事没有那么快回来的,我们再看看吧。”
两人形势不分上下,但是相较于洛阳王的咄咄相逼重泪倒显得不甚恋战,只守不攻,几个回合下来无趣的说:“今日时间有限先不陪你玩了,改天再找你比过。”
原以为他会就此撤退离开,哪知一个转身揽过宋凤素一把将其抱起,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果断的从二楼跳下,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宋凤素惊魂未定的闭眼大叫,重泪已然策马远去,不知跑了多久渐渐的缓下停住,他爽朗的笑说:“我还以为你面对尸首都面不改色的,这点状况对你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原来你也知道怕的啊。”
“这两件事怎么能够混为一谈呢。”宋凤素慢慢的睁开眼,不乐意的抱怨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快送我回去。”
看着眼前居高临下一望无际的天地,宋凤素警惕的问。
重泪只笑而不语,这让宋凤素很是不满挣扎着回头,对上了他认真的脸,霎时凝住了表情。
他说:“我只希望你能够明白只有真正的抒女琴才配得上你。”
仅此一句已经让她摸不着头脑了,甚是不解的反问:“什么意思?你无端毁琴就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说:“没错。”
“为什么?”
重泪选择了沉默,调转马头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无论宋凤素怎么问他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宋府大门越来越近,她抱着一丝的希望问最后一个问题:“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们口中的抒女琴到底是什么样的琴吧?”
重泪不由分说的将她拽下了马:“暂时无可奉告,到时你自会知晓。”
不甘的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宋凤素满腹的懊恼,梦微跟宋夫人急急忙忙的迎出来询问:“素儿,你没事吧?那个狂徒有没有伤害你啊?”
宋凤素轻轻的叹了口气:“下次再遇见一定要让他一五一十的把话说清楚。”随意的罢了罢手笑说,“有惊无险平安归来,娘你可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爹爹哦。”
梦微诺诺的说:“小姐,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