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侧射火力,辅兵在进行了一轮齐射之后并没有恋战,而是原地转向,由横队又变为纵队,加速向前斜插而去。而蒙古骑兵则由于侧射火力和长枪兵的阻拦而失去了速度优势,无奈之下只好由两侧脱离战场。
辅兵快速向前推进正好闪开了蒙古骑兵的必经之地,但是他们并没有停留,而是以两列纵队直往蒙古军两翼快速运动而去。蒙古由于雪灾的缘故,战马多数冻饿而死,所以尽管人数近两万,真正的骑兵却只有不足五千人,其余的主力则是用两条腿跑的下马骑兵。
没了战马的蒙古鞑子就像被阉割了的公牛,失去了自信失去了斗志,区区三千辅兵行云流水的表演将他们看的目瞪口呆,这种古怪的打法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亦曾与三卫军数度交手,但他们的方阵都是列好了队形慢吞吞的行动,除非自家人马想冲上去与之对战,否则他们别想逮着半个人。
可这一回所见的明军则明显不同,那两支突然冲出的明军步兵忽横忽竖,行动速度丝毫不见减慢,而火力又丝毫不弱,蒙古人直把这两支辅兵纵队当成了明军的杀手锏。
其实这支辅兵是张石头在太原城时便有意训练过的,训练强度丝毫不比掷弹兵营的战兵差,只没想到第一次经历战场的检验效果便出奇的好。
第一线战兵在蒙古骑兵的第三次冲击中受损颇为严重,但张石头顾不得心疼,而是立即下令,所有还能参加战斗的士兵立即整队前进。
米琰告辞陆九之后便去了此行的第三站,张家口堡,那里还驻扎着一支边军,虽然是只有五千人的一支队伍,却能封堵住张家口外的边墙缺口,而此地是距离宣府城最近的一处边墙破口。
大将军的计划是将所有入寇的蒙古鞑子彻底消灭,那么想毕其功于一役,计划可能便要有所改变。由于宣府城大乱,吉凶未料,本应该封堵边墙破口的张石头作为了打击蒙古大军的主力,而真正的援兵主力此时此刻还在路上,也不知道南下去迎炮兵营的子安兄能否一并遇上。
米琰一行人抵达张家口时,只见已经修葺一新的堡墙上已经灯火通明,执勤的军卒于其上不时晃动,显然堡中的明军也已经发现了那股突入境内的蒙古大军。
马队由南往北而来直到城下才驻足,城上的人这才紧张的询问。
“城下何人?”
“宣府都事米琰,有紧急军令,请速通知你家指挥使!”
米琰此时一身便装长跑,身后跟着盔甲齐整的军卒,典型的文官装束与排场,那城上之人丝毫没有怀疑对方身份的真实性,而是让他稍等。
“城上兄弟,如何不开城放我家大人进堡?”
说话的之赵白生,他见城上的军卒并没有放他们入堡的打算,便有几分不满。
“城下的老爷见谅赎罪,不是小人不开眼,的确是军令所在,日落之后日出之前城门不得擅开,违令者是要被处斩的!”
那军卒也是好脾气,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小人说个注意老爷们看看行不。小人命人将老爷们提上来……”
看来也只有如此,最终只有米琰和赵白生连个人被提了上去。城中指挥使听闻宣府来了人,早就迎了出来,毕竟蒙古大军过境,他看的胆战心惊,想要了解一下宣府带来的最新情况,就必须见他。
谁知见到这个都事时,那指挥使却是一愣,宣府中的几个都事他都认识,如何今儿来了个生面孔?在这种敏感时刻由不得他不起了疑心,就算此人是新来的,在这种战时沟通的关键时刻宣府方面也没有理由派个生人来。
但出于谨慎起见,那指挥使还是保持了极大的克制,面上不动声色。
“都事连夜而来,有失远迎!”
米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但心中焦急,寒暄了一句便直入主题。
“战事有变,总监李公命米琰来通知……”
话还没说完,那指挥使却拉着米琰往回去。
“走,走,先回府去,咱们边走边说!”
米琰哪能跟他回府去,直截了当道:“都要火上房了,指挥使大人,总监李公令你率本卫人马务必要堵住口外边墙的破口。”
指挥使冷笑道:“总监不是说宣府上下有他的中军就成么?我这几千人都是吃干饭的……”
米琰闻言一愣,立时便明白了这厮与李凤翔有矛盾,而且很可能被他当众羞辱过,所以在这个当口翻上旧账。事情往往就如此刻一般,越是急迫就越是添乱,那指挥使说什么都不肯出兵,甚至当即表示要回去睡觉。更对身旁的亲兵道:“你们几个送都事大人出城去吧,人家军务繁忙,无暇在咱这堡中过夜!”
米琰当即就急了,“总监军令你就不顾了?”他冒充这都事也是灵机一动想到的,想着以上峰的名义来督促他堵住边墙缺口,总比这劳什子战地服务队队员的身份去要有用的多。哪成想,竟然适得其反,提了李凤翔竟然连谈都没得谈!
但也对这指挥使公私不分,泄私报复的行为极为生气,朝廷危亡竟好像和他没有半文钱关系一般。
“哼!一无能宦官耳,顾他何来?都事走好,不送!”指挥使冷冷回道。
米琰更急了,他深知就凭张石头和陆九那六千人,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蒙古人出边墙,眼见满腔的希望落空,竟然热血上脑,一把赵白生腰间挂的雁翎刀,高喝一声。
“总监有令,抗命者斩!”
“甚……?”
指挥使没听清米琰说的什么,回头刚想发问,一个字吐了半声出来,便觉得脖颈间一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顷刻间,指挥使身首异处,鲜血如柱般从伤口喷了出来,溅了米琰满身满脸。
米琰声色俱厉,满是鲜血的脸已经变了形,在火把忽明忽暗的照映下,可怖之极。那指挥使的亲兵已经被吓傻了,这宣府来的都事简直就是魔鬼,竟然一言不和就杀人,前一刻他们指挥使还活蹦乱跳,此刻竟然已经成为一具身首异处的死尸。这哪里是个文官,分明是恶鬼啊!
米琰目光一凛瞪向那亲兵,“看甚?还不快去召集各营军将?”
亲兵被吓的猛然打了个冷颤,见那恶鬼放过了自己,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烟去了。
不消片刻,军将齐聚张家口堡西门里,离得很远便能看见被倒吊起来的尸身,以及杆子上那血污不堪的首级。军将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等倒霉事轮到自己身上。
米琰面上冷若寒霜,一指那尸身,厉声道:“相必诸位都看到了抗命不尊的下场!即刻起,城中军卒有我亲自指挥,蒙古大军入寇,总监李公妙计歼敌,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堡外边墙缺口!”
军将军大眼瞪小眼,谁敢说不字,连指挥使说杀都杀了,他们这些小角色自然更不在话下,否纷纷表态,愿意服从米琰的指挥,更有人进一步保证,一定协助都事大人圆满完成任务。
看着这些毫无战斗意志的军将们,米琰胸口升腾起一阵无力之感,这些人能守住边墙吗?
除却把守堡城的一部分军卒,米琰一共带了五千卫所军列阵于边墙缺口处等待蒙古人的到来,从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直等到东方泛白,黎明渐起。一阵略带寒意的风刮过,米琰顿时打了个冷战。自己擅杀朝廷指挥使可是死罪啊,如何竟这般冲动了?若是蒙古大军不由此处过,连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张石头和陆九一定会击败那支蒙古大军,而从来没有想过相反的结局!
米琰为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可这个念头还没落地,便觉大地忽然微微的颤动起来,并且这种颤动越来越明显,紧接着便是人仰马嘶之声,他知道自己的冒险终于如赌徒一般下对了赌注。
蒙古人来了,他们果然要从此处边墙缺口返回塞北。等对方越来越近,米琰才发现这竟是一支残军,几乎人人带伤,人人身上有血。可以想见他们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大战才幸存下来。
蒙古人奔的更近了,米琰更惊讶的发现,他们根本不是撤退,而是在逃命,玩了命的逃命!
古语有之,穷寇莫追,米琰现在正是反其道而行之,他要堵住这支穷寇。
“鞑子来了,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凡杀鞑子一人者,赏银十两,杀鞑子二人者,赏银二十两,余者以此类推,想发财的就随我杀敌去……”
岂料却有人问道:“大人说话可算话?”
米琰本来就是想激励一下士气,忠君报国什么的肯定不管用,还是银钱好使,果然将这些人的**勾了起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米琰全权代表总监李公答应你们!”
众军卒轰然应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