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的到来让山海关城内的气氛焕然振奋,刘宇亮虽然再一次被边缘化,但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于是怀着一种矛盾而又期盼的心理,等着孙承宗有大动作。他想要看看这个已经半瘫的老头子除了一身的威望气势,还能有什么实际行动来拯救此前一直岌岌可危的山海关。
说来也巧,本来鞑子闹了分兵之后,留下来的清军攻势一点都不比之前弱,谁知等到孙承宗来了他们却都消停了下来。刘宇亮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惦记起了一直隐匿于山海关城中的奸细。既然自己没那个能力将奸细揪出来,何不让孙承宗着手去调查一番?不过他却不打算私下里过去亲自当面向他回报此事,于是将此前的种种疑点写了一封详细的书信,派老管家刘福带他送了过去。
刘福走后,刘宇亮就在期待着孙承宗的动作,亦或是说期待着孙承宗能给他一个答复,这个消息会对山海关城内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他的这封信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孙承宗竟然连一丁点的表示都没有,这就让他很是不满。
既然山海关城内有孙承宗镇着,宵小们不敢放肆,不如由他自己再次着人暗中调查。想到此处,刘宇亮又将老管家刘福唤了过来,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刘福连不迭的点头,“老爷放心,刘福这一回肯定不会再让老爷失望,一定会将幕后的奸细揪出来,给枉死的家丁报仇!”
刘宇亮点头对刘福的表决心以示满意,不过却纠正了一句。
“报仇在其次,主要是为了山海关的安全,揪出大奸细,以后便一劳永逸!”
关键的怀疑对象还是祖大寿等那几个辽西籍的将领,先是派出仆役打入这些人在城中的临时府邸,又派出公人混在各方公署之中,时刻监视着这些人的异常举动,最后仍旧将刘家的心腹家丁暗中监视,尤其是黑天之后与监视对象接触的人,以及那些与监视对象接触之人的各种动向。
一张有形无形的大网逐渐撒了出去,刘宇亮对于这回的安排甚为得意,毕竟吃了一回亏,就学一回乖,千万不能再犯上一次的错误,让对方将自己的心腹家丁都给借故斩杀了。
率先被发现有可疑举动的还是祖大寿,期间曾在当值的夜里,将家丁送出城外,又于天亮前偷偷返回。有了这一突破性的发现,刘宇亮大为兴奋。
“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亏得老夫一度以为是不是冤枉了你,真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不过刘宇亮也明白,仅凭这一点是不足以给祖大寿安上通敌罪名的,这种事就像捉奸一样,必须抓个当场现行才能算作最有力的证据。派家丁连夜出城,虽然形迹可疑可若是较真起来,也不足以给城中栋梁大将定罪。
思来想去,刘宇亮决定还是去求助孙承宗,也许只有孙承宗才能有足够的威望和足够的实力将奸细揪出来。
刘宇亮也是个执行力甚强的人,一念及此之后便立即放弃了遮掩面子的打算,带着老管家刘福亲自登门拜访。孙家老仆引着刘宇亮来到孙承宗的卧房之内,房门刚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就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禁鼻子。
气了孙承宗听了刘宇亮的话以后却沉默良久,就在他以为孙承宗甚至不会给他答案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除非人赃并获,否则还望刘相大局为重,这些辽西的汉子都是打仗的好材料,用的好了便是我大明的一柄利剑……”
孙承宗的声音有些疲惫,说到这又被一阵咳嗽打断,然后便无力的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刘宇亮悻悻的离开了,他总觉得孙承宗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都是那该死的咳嗽,如果孙承宗不在那紧要关口咳嗽,也许他便会更多的了解这个半瘫老头子内心的真正想法。
不过这种明显对辽西武人的纵容却是大出刘宇亮意料的,这究竟是孙承宗的一条妙计,还是现在的他已经变的软弱无力,一时间还真是两难决断。
代善挥退身边三子萨哈璘,萨哈璘退出去不到片刻功夫又转了回来,在父亲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便躬身侍立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等着回复。
“阿玛,究竟是进是退,您倒是给个话啊!”
代善不答反问,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三儿子。
“你认为呢?”
萨哈璘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回去和那多尔衮争个高下,当初老汗驾崩时皇太极占了先机,现在放眼盛京内外,还有谁能在实力与威望上和阿玛相比?何必便宜了那多尔衮小子?再者,那南蛮子李信在我腹地上窜下跳,儿子怕会出了意外……”
代善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眸子里又骤然闪过了一丝黯然。自从大儿子岳托被那个李信斩首了之后,身边的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二子硕托机灵有余而远见不足,三子萨哈璘冲动冒进又容易受外界所左右,所以代善才将萨哈璘留在了身边,好看着他别闯出了什么祸患。纵观这十年来,有多少人倒在了皇太极的脚下,当初的四大贝勒,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下场何其可悲,他代善能到今日还屹立不倒,绝非偶然。
“萨哈璘啊,阿玛送你一句话,争是不争,不争即是争!”
萨哈璘右手挠了挠后脑,赧然道:“阿玛又说汉人那些绕口的文字,儿子听不明白,如何不争还是争了?不去盛京争,大统皇位就是多尔衮的了,咱们还拿什么去争?”
“再说,那南蛮子李信是杀了大哥的元凶首恶,又岂能轻易放过了此人?儿子可听说早在此前,多尔衮便与此人暗中勾搭,眉来眼去……”
“糊涂……这么多年来,抢在前面打打杀杀的有几个落了好下场?阿敏圈禁而死。莽古尔泰获罪削爵,抑郁而亡。还有那多尔衮若不是大汗突然驾崩,现在不也是待罪之身?”
“儿子不同意阿玛的说法,这些人获罪自有获罪之道,若是不犯错误,大汗又岂能轻易责罚?”
代善被三子萨哈璘一顿抢白,不怒反笑,也不继续说服他,不开窍就算再怎么说也没用。就心里而言,代善对那龙椅御座不是没想过,但却也知道一点,高处不胜寒,那哪里是什么宝座,分明是众矢之的啊,坐上了那位置的人,要么斗争到死,要么被人斗争至死。而他一贯以左右逢源,看似低调,实际上却在暗中将实力抓在手中,皇太极在世时有什么大决策能绕得过他代善?
而今,在这皇族内部争位最为严重的时刻,若是轻易的表明了立场,将来一旦落败,礼亲王这一支就得被胜出者连根拔起。所以,硕托一直在多尔衮身边,岳托未死之时也是皇太极的心腹之将。
只是这一布局被那个叫李信的南蛮子给砸碎了,打破了,两黄旗方面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顶替岳托。
不过眼下,在代善的筹谋中,重要的不是回去争位,而是拿下山海关,将多尔衮此前未竟之功实现达成,然后再携大胜之功勋声威返回盛京,到那时进退从容,不论做任何选择都有币升值把握。
“下去吧,准备准备,明日攻城!”
中军帐里静了下来,代善陷入了沉思,刚刚得到了可靠消息,孙承宗已经到了山海关城中,一切变数都被压缩到了最低,那么想要打破僵局只能另辟蹊径。
代善来到简陋的地图前面,谋划了一番,右手在义院口位置重重的敲了几下。义院口虽然不大又多山,易守难攻,但却有一点,那就是距离山海关最近,大军不着行迹就能急速抵达此关。若是佯攻山海关城,在最紧要的时候,突袭义院口,必然一鼓而下。到那时,大军由义院口进入关内,前后夹击山海关,断其后路,山海关城中就算有孙承宗那个半瘫的老家伙坐镇,也一样危如累卵。
至于李信,代善嘴角罕有的泛起了冷笑,他还是希望此人在锦州折腾的动静再大一点,到时收拾起来事半而功倍!
洪承畴身缚绑绳委顿于前方,李信万没想到多尔衮居然真就将洪承畴交了出来,或许自己将洪承畴接收之后,清廷少了此人的帮助,将来也许就不会有清军大举攻略汉家山河的事了。
当然,李信不会天真到相信这种判断,就算没了洪承畴将来也一定会有李承畴,张承畴,王承畴,泱泱天朝自古就不缺汉奸,想要将这帮汉奸杀绝了显然不可能。李信的目光落在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洪承畴身上,一个主意升腾而起,比起来羞辱折辱此人,或许此人还有更大的用处。
一念及此,李信起身来到洪承畴面前,亲自松开了他身上的绑绳,双手将其扶了起来。
“洪部堂受委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