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秋狝的时候,终于到了我大展身手的舞台,我要是表现好一些,以后夫子应该能少骂我几句了吧。
不过我听说,秋狝打到的第一只猎物,是极好的彩头。
于是我费劲巴拉,掏了一窝小兔子给她。
延禧宫那么大,皇阿玛又不是天天去,她一定很无聊。
如今这窝兔子在我王府里,生了又生,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我王府都快闹兔灾了。赶明儿我得跟厨房说,挑几只闹的欢的,做些麻辣兔肉。
木兰秋狝我大出风头,我想鹂娘娘一定在关注着我,就更有干劲儿了。
然后我腿断了。
然后,鹂娘娘就成了我的干额娘。
我是极开心的。
以前我见鹂娘娘,名不正言不顺,今后我可以日日都给她请安。
毕竟,我要讲究孝道嘛。
但我心中还是有些酸楚,好像有什么离我远去。
为了庆祝此事,我将我额娘珍藏的酒送了鹂娘娘几坛,还给皇阿玛送了一些。
但我若是知道,正是这酒让鹂娘娘怀孕,我绝不会送出。
只是人生没有什么事是后悔就有用的。
又到了新的一年。
我糊了莲花灯送给鹂娘娘。
我亲手糊的!
我说给她准备了大礼,其实就写在那盏莲花灯中。
“弘昼愿以生生世世的福泽,换安陵容一世安稳。”
她出殡那日,我以为我许的愿望并未被佛祖听到。
但是一直到十六年后,我才知愿望实现了。
积墨说,前院判卫临来京中献抗疫良方,旁边跟着的人,特别像俪贤皇贵太妃。
听了这话,五十岁的我跳起来炫了三大碗饭。
该死的卫临。
想不到最终还是你赢了。
对了,卫临这个人,一直狡诈的很。
当初鹂娘娘有难,我去找他,明明他也心急的很,还装作无事发生,让我承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其实并不是我输了,而是本阿哥知恩图报,退出了。
是的,我必须退出。
我愿意以生生世世的福泽换她一世安稳,所以如何能容忍她的危险来自于自己?
当我痛苦地认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时,皇阿玛正在门外。
自打额娘去世后,在我无声的少年岁月中,她是唯一的声音。
她教会我靠自己,告诉我要多读书,方方面面为我考虑,她送我平安符,为我调香,让我在与林夫人相处的岁月中找到温暖……
她教会我放下警惕,教会我爱人。
可我未来得及回报她分毫,就被迫要斩断情丝。
而且,她是皇阿玛的妃子。
额娘她很爱皇阿玛。
后来我知她很爱卫临。
我既爱她们,就不能伤她们所爱之人。
后来,她为了求取了吴扎库氏和章佳氏的女儿做我的福晋和侧福晋。
我无法反抗皇上的旨意,我想对她们说,让她们不要指望我。
可我不忍心,皇阿玛让我去苗疆,我落荒而逃。
再回来,皇阿玛已经驾崩,四哥登基了。
四哥对雍亲王府没什么感情,便交给我打理。
我收拾皇阿玛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暗格子。
我心想,皇阿玛玩的还挺花。
我打开格子一看,是一卷画。
我打开那画像,上面的女子乍一看,与太后十分相似。
我在右下角看到了皇阿玛的字迹,上书“纯元吾妻”四字。
我叹了口气,将画收好,打算下次烧给皇阿玛。
原来皇阿玛不是无心,而是整颗心都给了纯元皇后。
其他人,包括俪娘娘,包括太后,包括乌拉那拉氏和那静澄师太,都只分到了一些边角。
而我,遗传到了皇阿玛这点。
我一颗心都给了俪皇贵太妃。
无法给我的福晋和侧福晋分一点了。
嗐,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挺渣的。
可我控制不住。
四哥上位后,就给我安排了许多差事,我很快就不用烦恼要不要做渣男了,本王忙的根本没时间做渣男。
过去四阿哥读书的时候那么勤奋,怎么登基了这样躲懒。
我一边吐槽,一边用工作麻痹自己。
后来,俪皇贵太妃病了。
据说是长年操劳,忧思过度所致。
我听到消息,呆愣了许久。
她的忧思过度中,是否有我的年少莽撞带给她的?
她的病很快就严重了。
我不想听到那个消息, 可是那一日还是来了。
我在皇陵前跪了许久。
她若真是广储司的绣娘便好了。
我娶一个宫女,虽然荒唐,但也不过分。
可我与她的误会与错过,从那日便被种了下来。
我打开香囊,看着那糊成一团的平安符,心里下定了决心。
或许,我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福晋和侧福晋人都很好,她们对我也很好,于是我也努力爱重她们。
乾隆二十一年,我得知她平安的消息,甚是欢喜。
不知她是不是在无声处,也关注着我的消息。
乾隆二十九年,我身体不大好了。
吴扎库氏·皎皎和章佳绾月陪我去章嘉国师处祈福。
国师见我第一句话,便是“施主心愿可了了”。
我一愣,那一年她说愿望多了佛祖会听不到,从此我便不再信神佛,只信自己。
我何曾许过什么愿望?
国师在我额前一点,前尘往事如水袭来。
原来,我爱上她,并非偶然。
前世我曾在宫闱之中,看过一道清新娇俏的身影,听过如天籁的歌声。
她心狠却自卑,敏感又脆弱,没人将她真正放在心上。
深宫如海,我和她的境遇如此相似。
我目光追随十年。
从孩童到青年。
那日我到达延禧宫之时,满地是打翻的苦杏仁,而她紧闭双眼,只留一丝余温。
我第一次抱着她。
我们前世今生最接近的时刻,竟是在那时。
我找到章嘉国师,许下了那个愿望。
“弘昼愿以生生世世的福泽,换安陵容一世安稳。”
所以,此生我读书不甚灵光,行事癫狂,脾气暴躁。
但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教我读书,抚平我的脾气,虽不能相守,但何尝不是我的福泽?
“国师,我心愿已了。”
弘昼回到府中。
乾隆三十年,爱新觉罗·弘昼溘然长逝,他的子孙妻妾,亲眷好友,都围在他的床边,弘历说道:“五弟此生,也算圆满。”
有人听闻消息,在他陵前独酌一杯。
“这最后一坛酒,你我共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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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弘昼给陵容送灯,是在正文就埋好的伏笔。
他说了给安陵容一份大礼,最后却没提及。
大家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