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杏林世家,从小父亲就要我好好学医术,以后进太医院,做光宗耀祖的太医,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一群医术超群的孩子,一生就圆满了。
可我看话本子里,太医总是会“被陪葬”。
治不好娘娘们,皇上就会说“要是她死了,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所以我自幼不光努力学习医术,我还偷偷读四书五经,学习所谓的“帝王心术”。
后来,我因医术出众,小小年纪就进了太医院,成了一名光荣的学徒。
我的师父叫温实初,是个长相帅气的老实人。
我跟师父去宫中出诊过几次,总觉得他那样的人,在宫中活不过几集。
但是师父比较幸运,他负责的小主是他的青梅竹马,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他被其他脾气不好的贵人呼来喝去。
我心里希望我和师父一样幸运,但又有些不同。
我只想给宠妃看病,给宠妃看病升得快,赚得多。
人不应该只有纯粹的理想,还应该爱那俗物。
而且我学了一身宫斗的本领,我有那个自信,我能比师父走得更稳。
然而,莞贵人的闺蜜安常在点名要我看病。
那时安常在刚刚获宠,在后宫之中炙手可热,是个宠妃的好苗子。
我离梦想一下子近了。
不过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医术高超,而是沾了师父的光。
师父天然属于莞贵人阵营,而我,温实初的徒弟,也就天然属于她们三姐妹阵营了。
第一次见安常在,我就觉得她眼熟。
后来的许多年,我一直以为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后来,我的妻子安陵容告诉我,分明是在眉姐姐被诬陷假孕那日就见过了。
因为我记不清第一次见面,陵容她要我给她做三天药膳。
对了,眉姐姐现在是我师娘,我以为是老实人的师父,才是最早抱得美人归的那个。对比之下, 一直到先帝驾崩才敢行动的我,才是真正的老实人。
话说回来。
对安常在的第一印象,我觉得她赢不了这场后宫之战。
她的眼神太沉静了,沉静到死寂。
她看似活着,但躯壳里的三魂七魄已经没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是个法医。
一直到她要假装风寒,我才觉得她鲜活了起来。
而且又茶又媚,和我一样,是个宫斗的好手。
棋逢对手,我心跳加速。
可是养了好一段时日,也不见安常在上进。
我失望了,难道我靠宠妃登顶巅峰的梦想即将破灭了吗?
很快,京中发生了时疫。
安常在愈发不上进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抢走她的苍术。
第二日我跟切药大夫说,将送去延禧宫的苍术分成两份单独送去,切药大夫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看上安常在宫中的宝瓶姑娘了?
我拍了他一下, 让他不要胡说,我这是为了皇嗣考虑,富察贵人的东西,要和其他人分开才好。
随着时疫愈发严重,安常在开始鞭策我好好研究医术了。
除了我爹和师父,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急着鞭策我。
想必安常在在京中待久了,深知鸡自己太累,不如鸡别人,而我就是被鸡的人。
本来觉得我与她合不来,可看她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的模样,我觉得,被鸡就被鸡吧。
这一生中能真心实意要你上进的人很少。
为了让我潜心研究医术,安常在让她身边的宝瓶常来值房,切药大夫挤眉弄眼的看我,我却发现宝瓶的注意力都在江太医那个老帮菜身上。
少女配老头,这可了得?
我得劝劝她。
结果没等我开口,宝瓶就干了件大事,她抓到了江太医偷我师父的抗疫药房。
原来,安常在走一步看十步,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倒是我误会了她。
我期待着安常在能给我一个大大惊喜,带我宫斗上位,走上人生巅峰。
没想到,这个惊吓很快就来了。
安常在竟然在偷偷喝避子汤。
这后宫妃嫔,哪个不想尽快生下孩子,母凭子贵的?
安常在狼灭至此。
可我竟然有些激动了。
安常在,一定有着更大的谋划。
我研究过的“心术”,让我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后宫的胜者。
孔夫子云:好奇是爱情的开始。
或许从那时开始,我就走向了沦陷。
沦陷于她的狠,沦陷于她日日调香读书的努力,沦陷于她的步步算计,精于心计。
世间女子往往以纯善为美,我却爱上了一个满身黑暗的她。
腹黑妃嫔和心机太医的组合,我们一定能出道。
只是当时沉醉于医术和心术,尚且尝过情爱之苦的我,还未发觉。
皇上和皇后出宫祈福,她请求我日日在值房值班,不爱加班的我嗅到了不同,果然,我救莞贵人的胎于水火。
她苦心筹谋,我天天加班,最后却是她被诬陷和误会,我为她不平,她却成竹在胸,一句“欢宜香中有麝香”,便足以扭转乾坤,顺利破局。
原来她走的每一步,皆是无数次计算的结果。
我看着她步步高升,心中为她欣喜,却为自己而感到酸楚。
其实我本该高兴的不是吗?我的梦想,不就是和宠妃一起发展事业,走上巅峰吗。
她二十岁生日的那日,我将精心调制的香膏送给她,助她在前进的路上步步高升。
那天,我冲动劝她该有个孩子。
她冷漠地说我逾矩了。
是的,我逾矩了,我苦修多年的“心术”,被我忘在脑后。
自从她说我逾矩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再与我多说一句话。
我日日摸着她平稳无波动的脉搏,心中有些微妙的熬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