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没想到卫临这么快就答应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没用了。
卫临并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对方,相反,他觉得多一个人在乎安陵容,日后就多一人帮她。
后妃之路并不比前朝的路更容易走。
弘昼十分感谢他,情绪稳定下来了以后,他总算记起来了,要展现一个阿哥的风度
弘昼表示他可以挑时机向皇阿玛进言,让他在太医院更进一步,被卫临拒绝了。
“微臣作为安嫔娘娘的太医,做这些都是份内的事情,五阿哥不必放在心上。”
卫临又恢复了那副恭敬挑不出错的模样,刚才那一点柔软之色仿佛只是诸人的错觉。
飞白看了眼卫太医,总觉得他与自家主子是同类人。
第二天,卫临来到了延禧宫,安陵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她腹中的孩子。
“卫太医,这个孩子还可以留多久?”
卫临感受着手指下细弱的脉搏,如今这个孩子还是活着的,只是奄奄一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亡。
卫临有了把握才说:“死胎对于母亲的伤害太过巨大,微臣至多让孩子再留一个半月……两个月。”
超过两个月,安陵容的身孕便快要到七个月了,那时若是再想办法打掉孩子,那安陵容的性命只怕也很难留住。
“一个月足够了。”
皇上疼爱弘曕,心疼甄嬛,又被皇后架的下不来台,所以此次惩罚这样严重,但到底弘曕没有什么大事,甄嬛也不肯追究她。
等到这事情过了,哪怕没有证据,安陵容也能想法子出去。
皇上注重子嗣,便是他的弱点。
若是像康熙爷那样多子,只怕死一个病一个也不怎么心疼。
后宫中的孩子,若是得了皇上的两分注意,便是正正经经的皇子公主。
若是皇上不注意,又是不受宠的妃嫔所生,大概率和消耗品也没区别,都是磨练储君的磨刀石罢了。
卫临回了值房后,浣碧,飞白和采月已经等在了那里。
卫临跟三人讲了一下安陵容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三个人不用担心。
浣碧因为之前安陵容提醒了曹贵人的事情,如今与安陵容有些私交,此时倒成了最担心她的人。
甄嬛这几日还在担心六阿哥,精力多多少少有些分散,浣碧知道卫临足够可信,便将自己的想法与他说了说。
“卫太医,那乳母照顾六阿哥两年多,十分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怎就突然攀咬了安嫔?”
浣碧将那日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流朱与我说了,那天她们一起回宫换衣服,她去给安嫔找烫伤膏——”
“烫伤膏?”卫临急急问道,“安嫔娘娘还烫伤了?”
心里止不住有些自责,他今日去延禧宫竟然没发现。
“安嫔没事,”浣碧连忙道,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安嫔站在六阿哥房屋门前,不过安嫔想要对六阿哥下手有无数机会,没必要这么惹眼。”
“还有宝鹃,安嫔很久之前就将她赶出去了,可在那之前,安嫔还是常在的时候就很宠信她,不知为何如此突然。”
安陵容生活的一角又向着卫临揭开了些许。
他问浣碧:“如今她们应该都在慎刑司吧?我不能进去,你可有法子进去问问那两人?我在宫外去查查他们的家人。”
浣碧与卫临分了工,就开始行动。
安陵容重生后多年的经营,终于在此刻显露出来,他们如同齿轮转动,推动着她往前。
浣碧借了甄嬛的名头去了慎刑司,只说是甄嬛恨乳母害了六阿哥,她代熹妃来问问乳母。
狱卒带着她到了关押乳母的牢房,浣碧只见乳母背对着他们坐着,听到动静动也未动一下。
狱卒离开了,给她们留了点说话的空间——后宫中向来阴私事情极多,他还想活得长一点呢。
浣碧叫了两声乳母的名字,她都未应答。
想来乳母还生气或者有情绪,浣碧便直接问道:“我问你,你这两年在熹妃身边,我们可有薄待你?年节的礼物,每个月额外的银子、布料,日日没给你断过的鸡汤、灵芝、各种珍贵的补品和药物……”
“……安嫔娘娘更是与你无怨无仇,你们一年只见三五次的面,怎么也赖不到安嫔娘娘身上。”
“是谁指使你?”
浣碧说了一通,乳母都一动不动,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叫来狱卒,打开牢门,只见乳母依旧未动。
浣碧上去推了一把她,她身子僵硬倒地。
浣碧这才看清乳母的样子,只见乳母嘴巴和下巴、胸前全是血迹,地上落了半截舌头。
浣碧哪见过这样恐怖的画面,她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狱卒倒是见多了,他将人靠在一旁的墙上,拿起地上的破草席将她暂时盖住,便去找能管事的人来了。
慎刑司中死了人,只是让这地方的晦气和怨气更深重一层。
狱卒司空见惯,浣碧却哆嗦了半天才站起来。
过了一会儿,狱卒带着慎刑司掌事来了。
毕竟是宠妃熹妃的宫女,掌事虽然不能直接跟一个宫女请罪,只极有说话艺术的对浣碧说道:“今日这事吓到浣碧姑娘了,烦请浣碧姑娘代微臣向熹妃娘娘请罪。”
浣碧身边有了活人,才觉得这地方没那么可怕,只是那胸中翻涌的恶心却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吐了半天,才扶着墙直起身来。
她强撑着上前去,看着地上的血迹。
突然,她目光一凝。
她不爱读书,大字却是认识的,这地上有两道极不明显的痕迹,看起来分明是个“亠”。
她忍住心中的惧意,心想,可算是抓到背后之人的些许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