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大敞大开,可有条不紊,除了官差,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沐元澈是金翔卫统领,而金翔卫是皇上的亲卫兵,位高权重。城门军不归他统辖,但他要说放谁进城,城门军守将不敢说半个不字。
来到南城门,他让平慕轩主仆稍候,就去找人通融了。城门军守将迎上来行礼,沐元澈刚说明来意,就见侍卫打马跑来,边跑边喊“慧宁公主驾到”。
“伯爷,公主昨天就传下话来,花朝国贵子贵女午时进城,在他们的銮驾未进城之前,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出,小人恐怕……还请伯爷恕罪。”
沐元澈很清楚,不管什么禁令,只要没人全程监督,肯定会有例外。如果不是他那位公主老娘突然驾到,平慕轩的家人就能进城,今天是没办法通融。慧宁公主是他轻易都不敢碰的硬钉子,别人更是敬畏有加,不敢拿小命开玩笑。
“你奉命行事,何罪之有?不怪你。”沐元澈无奈,只好跟平慕轩实话实说。
平慕轩听说慧宁公主驾到,就知道情况有变,不怪沐元澈不敢开绿灯。慧宁公主的脾气他也见识过,因一点过错打死人,死者的家人还要登门谢恩。
平海倒舒一口气,他认为平氏和沈妍等人这几日不进城正好。武烈侯府除了平慕轩及他的心腹仆人,没人希望平氏和沈妍来,到现在连住的院落都没给她准备出来。她们今天进武烈侯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不知道有多难堪呢。
“轩少爷,既然今天他们不能进城,我们还是回府禀报侯爷和郡主,给他们准备一套宅院。她们是女眷,总不能随随便便住仆人的破院子就打发了吧?”
“先回去,想想再说。”平慕轩想起这个问题就挠头,但还要硬着头皮去做。
平慕轩跟沐元澈道谢告辞,并拿出一封厚厚的信,请他利用出城之便,转交给沈妍。沐元澈取笑了他几句,收好信,问清地址,就送他们回去了。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慧宁公主下了车辇,冲沐元澈招了招手。
“什么事?”沐元澈大大咧咧走近,也不行礼。
“昨晚你和桂嬷嬷说的事。”
“回公主,臣正执行公务,有私事改天再说。”他一本正经冲慧宁公主抱了抱拳,飞身上马,不顾众人满脸错愕,打马就象城外跑去。
“你……哼!臭小子,你等着,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慧宁公主对沐元澈的背影咬牙发狠,眼底却满含宠溺,即使斥骂,也难掩满脸笑意。
……
平氏失魂落魄靠在床头,脸色干黄,双眼浮肿。沈妍喂她喝了几口清粥,又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再喂她就说什么也不张嘴了。沈妍也不想再劝慰她,又怕她这样熬下去身体受不了,就让丫头去给她炖老参鸡汤,先补上她这口气。
“娘,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外面阳光很好。”
“我要进城,我要见轩儿,我的轩儿……呜呜……”
“娘,你再忍耐几天,这么多年都忍过来,又何必介意这几天呢?”
“轩儿……再见不到轩儿,我就会死,呜呜……”平氏又开始哭闹了。
沈妍好话说尽,舌头磨破,实在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了,干脆撒手不管,等她哭得昏过去反而清静。也不是沈妍心硬,平氏现在的状态实在出乎沈妍的意料之外。以前的平氏虽然面慈心软,遇到为难事也会哭,却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子。
许夫人说一个人一反常态,往往是灾劫的预兆,这就预示着武烈侯府的日子不好过。这些不用她说,沈妍也很清楚,心里早做好了多种打算。
仔细一想,沈妍认为平氏一反常态,恰是一种正常的反映,这就是心理学的概念了。这些年,平氏对平慕轩日思夜念,怕影响他的前途和身份,怕他在武烈侯府无法立足,就一再忍耐,压制自己心中强烈的思念,不敢想何时与他相见。
平氏心里这根弦绷得太紧了,就因为马上要见到爱子,却因故拖延了进城的时间。她心里那根弦突然绷断了,她整个人也就崩溃了,就象她现在这样子。
沈妍自知平氏的症结所在,她虽是名医,对平氏的心病却无从下药,只能听之任之。她本想让平氏跟许夫人去诵诵经,转移注意力,或许会好一些。
因为她们身份低微,现在的许夫人对她们不理不睬,碰面连点头打招呼都很勉强。佛说众生平等,在许夫人这位“活菩萨”眼里,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平氏喝了几口老参鸡汤,又困又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沈妍把她当成孩子般哄慰,她又哽咽了一会儿,总算是慢慢睡着了。
沈妍回房休息了一会儿,稍作整理打扮,想到小花园透口气。她带白芷和黄芪下到一楼,听到雪梨在大堂跟沐元澈说话,她就隔着屏风往外张望。
沐元澈的脸色很难看,透过纱扇屏风看到她,就大步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你是徐慕轩的童养媳?来京城是要去武烈侯府?”
(注意:以后把平慕轩改成徐慕轩,有时候可能写错,大家知道是谁就行)
沈妍被他抓得很疼,甩开他的手,厉声说:“你放开我,真有毛病。”
“为什么不告诉我?”沐元澈脸庞嘻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痛和恼怒。
“你这话就问得奇怪了,我跟你很熟吗?没事就谈私生活?”沈妍不明白沐元澈为什么会恼羞成怒,他跟徐慕轩交情很好,难道不知道她这重身份?
沉默了一会儿,沐元澈脸上就慢慢绽开了笑纹,很深刻、很僵硬。自昨晚见到沈妍,他就开始琢磨怎么去提亲,是向汪家提还是向项家提。
今天早晨,看到徐慕轩脸上洋溢着浓情蜜意,他想到自己也心有所属,心里甜丝丝的。可是刚过去了半个时辰,他知道了沈妍的身份,一夜的美梦破碎。他那颗心里就好象塞了一团湿漉漉的破布,沉重憋闷,令他透不过气来。
他责问沈妍为什么不告诉他,可哪有一个女儿家把订亲的事挂到嘴边,和男子随便谈起呢。他能把他的故事说给沈妍听,可沈妍不可能跟他敞开心扉,这就是男女之别。他不知道沈妍的另一重身份,枉附上了一片真心,只能怨自己。
“姑娘,轩少爷给您的信。”雪梨偷偷看了沐元澈一眼,送上一封信。
沈妍接过信,没有打开,也没理沐元澈,对丫头说:“我们去花园。”
直到沈妍主仆走出大堂的门,沐元澈才回过神来,回忆自己刚才的态度,自嘲苦笑。他长叹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就追去了后花园。
“妍儿,你……”
沈妍看到许夫人母女正看他们,不由微微皱眉,“还有什么事?”
沐元澈犹豫了一会儿,说:“到武烈侯府要自己小心保重,还有……”
“真唠叨。”沈妍微微摇头,无奈一笑。
“有事让平海找我,谁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他转过身,快步如风走出客栈,好象多停留片刻,心就会被掏走一样。
他和徐慕轩是相识几年的好友,朋友妻不可欺,他断不会让自己再生出别的心思。可她对沈妍这份感情不知不觉已经沉淀多年,似乎能追溯到初见。他可以压抑自己的感情,就此收住这颗心,可应付他那位公主老娘还需他绞尽脑汁。
沈妍叹了口气,双手捂在脸上,揉搓了两下,心里隐隐不安。前世,虽说她的感情经历很狗血,但对男人示爱并不陌生,男人被拒绝而失魂落魄更让她有一种变态的兴奋。可今天看到沐元澈的神情,她心里很不安,似乎掺杂着一些歉意。
八年前,无论是在破庙还是在驸马府,她被沐元澈耍弄欺负。从心里,她把沐元澈当成一个面临青春骚期的小破孩,根本没在意,更谈不上喜欢与怨恨。
这些年,无论她多么郁闷悲伤,只要想起他那两只“馒头”,都会情不自禁笑出声,从而苦恼尽去。金州再遇,她对沐元澈印象深刻,即使相处愉悦,她也从来没生出别的心思。可是,她忽略了沐元澈的想法,怀疑是不是自己误导了他。
“沈姑娘,客栈虽不是内宅,也要注意自己言行举止。”许夫人带两个女儿走过来,满脸温和的笑容,目光却很疏离,还隐含着轻蔑和厌恶。
“多谢许夫人提醒。”沈妍浅施一礼,不想跟她废话。
“母亲,象她这样和男人拉拉扯扯就是无耻,对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挽住许夫人的胳膊,脸上充斥着与年龄不符的天真,象是故作讨好取巧。
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轻哼一声,瞟向沈妍的目光掺杂着嫉恨,“你以为谁都象你自幼受闺训、读女戒,是养在内宅的大家闺秀吗?”
沈妍不想跟她们废话,扫了许夫人母女一眼,淡淡一笑,说:“刚才来的那人是慧宁公主的养子,大败西魏的沈将军,皇上新封的胜战伯。他与小女的母家沾亲,刚才过来说了几句话,没到惊扰了夫人和两位小姐,万望恕罪。”
许夫人疏离淡漠的眼神顿时热情如火,“哦,原来他是慧宁公主的养子,去年,他率华南大营的兵马归营,我远远见过他一面,真没想到……”
沈妍没理会许夫人,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姿态走开了,听野蜂嗡叫都比听她说话强。许夫人为攀附权贵,不惜背负往生罪恶,把菩萨拉下水。沈妍就偏把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说给她听,让她饱受高攀不起的刺激,自怨自艾。
“那位平氏姨娘精神好些了吗?”许夫人追上来,态度亲昵了许多。
“好多了。”沈妍不想应付她,借口平氏有事,带着丫头回房了。
回到房间,她拿出徐慕轩的信,仔细看了一遍,不由一声轻叹。信中,徐慕轩跟她详细介绍了武烈侯府的情况,是想让她再进府之前就有所准备。徐慕轩在信中流露出压抑和担忧的情绪,大概是怕平氏和沈妍进了侯府受委屈。
又到了暮春时节,她来这个时空转眼八年,已由一个干瘦狼狈的黄毛丫头长成清丽窕窈的美少女。环境在变,心思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处世风格。
心存善念,遵守规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么就不客气了。
所以,不管是进武烈侯府,还是到其它地方,她都不怕。手中有银钱,心里不慌乱,用自己两世的聪明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每一个人。
平氏醒了,依旧抽抽咽咽,沈妍深知自己无法把她心中那根弦接上,劝也没用,只能听之任之。熬过这几天,见到徐慕轩,母子团聚,她的情况自会好转。
沈妍让丫头喂平氏喝了鸡汤,平氏哭泣了一会儿,实在太累,又睡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她捂额沉思,寻思下一步的计划,不由入了神。
“姑娘,花朝国的贵子贵女到夏水镇了,奴婢们陪您去看吧!”
“你们要想出去玩,就去吧!我就不去了。”
“姑娘,您就去吧!听说花朝国贵女的马车插满五颜六色的鲜花,可漂亮呢。”
沈妍经不起几个丫头软磨硬施,只好答应和她们出去看热闹。她到平氏的房间,嘱咐了丫头婆子几句,就跟她的丫头们一起出去了。
永福客栈与通往京城的官道之间隔着一条街,沈妍戴上帏帽,带丫头去了官道。官道两侧挤满看热闹的人群,众人正满脸欢悦,议论纷纷。
大秦皇朝派出迎接花朝国贵子贵女的龙仪卫开道,花朝国百名金甲侍卫紧随其后,金甲侍卫之后就是宝盖流苏、描龙绣怪的四驾马车,绵延数里,有近百辆之多。车队中间有一辆马车花团锦簇,与众不同,想必是花朝国贵女的车驾。
“听说慧宁公主亲自到南城门迎接花朝国贵子贵女,真隆重呀!”
“可不是,听长辈们说朝廷都几十年没外国的使臣来朝贺了。”
“这还是不是因不沈将军率兵打败了西魏,其它的国家都害怕了。”
“要说沈将军,那可真是皇朝的大功臣哪!年少有为,了不起呀!”
“我表姑母的小叔子的小姨子的干妈在胜战伯府当差,听说沈将军……”
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沐元澈身上,加入谈论的人更多,说得也更加卖力。男子们说起沐元澈啧啧赞叹,而年轻女子则羞红的脸,好象在议论情郎一样。
因为很快就要进城,两旁又有拥挤的看热闹的人群,仪仗队走得很慢。那辆用奇花异草扎成的马车慢慢移来,成为车队和人群中独到的风景。
沈妍主仆挤到人群的最前面,几个丫头听众人议论,看隆重的场面,欢呼雀跃。而沈妍则一直打量那辆由花草做成的马车,越看越有兴趣。
一个纸片折成的飞行物从花车里飞出来,转了几弯,落到了沈妍的帏帽上。
“真是缘份哪!找个人真不容易呀!”车内传出一声轻叹,一双玉手伸出车窗,冲沈妍勾了勾手指,低低的笑声隐约可闻,令沈妍感觉到很浓的善意。
沈妍从帏帽上取下纸制飞行物,不由小吃一惊,这飞行物太象她前世小时候玩的纸飞机了。沈妍有些激动,心里也存了疑问,就捧起纸飞机,小小翼翼来到花车前。花朝国的仆从挡住她,接过纸飞机,递进车里,低低的笑声又响起来。
“上车。”清脆的女声透出爽朗大气,一双小手掀开车帘,伸向沈妍。
随从刚要阻止,就被斥责了一顿,都敛眉静气,不敢再开口。几个大秦皇朝的侍卫看到这边的异动,匆忙过来,询问原因,把沈妍挡开,斥责了几句。
“你们难为她做什么?是我让她上车的,有种你们骂我。”清脆的女音又一次传出来,声音不高,透着娇纵,虽人群哗然喧闹,但侍卫都听得很清楚。
侍卫都躬身低头,不敢再出声,默默的、暗暗的承认自己――没种。
沈妍暗笑,对车里女孩的兴趣很快就超过了这辆花车,听到车里的人再次邀请她上车,她冲几个丫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就坐进了花车。
大秦皇朝的侍卫怕出安全问题,都很紧张,花车两则的随从冲他们摆手,示意无事。大秦侍卫才小心翼翼退下,警惕的双眼仍紧盯花车不放。
这辆花车从外面看,车型、外观和大小与普通马车区别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马车里面是双层的,空间不大,装饰结构极有特色,就象她前世的房车。花车外面用花草装饰,雅香馥郁,里面去是黄梨木打造,饰品布艺全是轻绸锦缎。
一个素面朝天却很漂亮的女孩坐在上层的小床上,正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沈妍。她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灵动活泼却象未成年的小女儿。
“赶紧摘下帏帽,戴那破玩意儿多别扭,坐吧!茶饮点心随便吃。”
沈妍很听话,摘下帏帽,坐在小杌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这薄荷油茶味道不错,我喜欢加上几瓣薰衣草花,或是几枚黑枣,味道就更好了。”
“你懂泡茶?”女孩从床上跳下来,落到沈妍身边,瞪着灵动的大眼睛打量她,又说:“我在叠纸飞机时,就默默祈祷,让我进城之前就在大秦国找到一个知音人,没想到真找到了。太好了,以后到大秦国有人跟我玩,就不寂寞了。”
这回轮到沈妍瞪眼了,女孩会叠纸飞机,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很熟悉,难道她们是老同时空老乡?这女孩爽朗大方,丝毫不拿捏身份,倒是可交之人。
“你是花朝国的贵女?”
“有假包换,嘿嘿……我叫萧水葳,你呢?”
“我叫沈妍。”沈妍忖度片刻,就把自己的身份、处境以及来京城的目的讲给她听,花朝国贵女和她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她也怕别人嫌弃她身份低微。
“童养媳,嘿嘿……那多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萧水葳的神情中流露出羡慕,“我们花朝国男女成亲之前可以见面相处,不合适可以退婚。听说你们大秦就不一样,有好多夫妻是入洞房时才见第一面,你至少比他们强。”
沈妍很欣慰,对这个直率可爱的贵女萌生出强烈的好感,不管她们是不是同时空老乡,她都想交这个朋友,不为身份地位,只是投缘与喜欢。
在这个时空,童养媳不少,可那仅限于穷人,给人做童养媳和做奴仆只是有一张文书的区别。当初,平氏让她给徐慕轩做童养媳,是想借她的福泽冲喜,这些年也一直善待她。可在那些尊贵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奴仆。
“我当时母病弟弱,实在没办法,才去给人做童养媳,后来的日子也不错。”
“不要把身份放在心上,日子越过越好就行。”萧水葳毫不客气地靠在沈妍身上,轻叹一声,说:“我就不行了,前途未卜,烦燥不安。”
沈妍一怔,忙问:“你怎么了?”
“我来大秦皇朝多半会和亲,还不知道让我嫁给哪个皇子呢,麻烦。”
“让你来和亲都没确定要嫁哪个皇子吗?”
“是呀!都没说清楚,就让我来了。”
当今皇上共有六个满十六岁的皇子,年长的三个皇子都娶了正妃和侧妃,四皇子也订了亲,五皇子腿瘸,是个半残废,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六皇子。
六皇子是徐皇后所出,按大秦典法,嫡出皇子承袭大统名正言顺。可细数历代大秦皇帝,嫡出者半数不到,皇子夺位还靠实力,典法也就形同虚设了。六皇子虽为嫡,却不为长,外祖家是武烈侯府旁支,更无半点实力可言。如果六皇子想争皇位,就要娶位高权重的臣子之女为正妃,岳父一族也可以帮他谋划夺嫡。
萧水葳只是花朝国的贵女,却不是公主,听说也没有封号,既然是和亲,她就不可能做侧妃。而六皇子娶了她,就失去了朝臣的助力,除非他想与皇位擦肩而过。六皇子不会娶她,这样一来,就只有那个残废的五皇子。
难怪萧水葳烦恼,想必她也知道这几个皇子的情况了,却不知要花落谁家。
“都是大秦朝廷下作短视,以为合亲才能把两国绑在一起。”萧水葳努了努嘴,又说:“我伯父本来不同意,可经不住大秦朝廷的‘诚意’,就派我来了。”
听项怀安说花朝国建国百余年,与大秦皇朝素无国事交结,百姓生意往来倒不少。花朝国建国之初,吞并了几个小国,威胁了大秦的利益,两国也发生了战争。那场战争以大秦惨败而告终,从此两国统治者井水不犯河水了。
去年,大秦朝廷搞击西魏进攻,以为要打持久战,军饷粮草不足。正为难之际,花朝国主动提出支援,并无偿赠送上等粮草一千万担。大秦朝廷就象抱上了粗大腿,一再表示建交的诚意,在西魏派使臣来朝拜时,也向花朝国发出邀请。
“你伯父是花朝国的皇帝?那你应该是郡主呀!”沈妍对贵女这个称谓很不解,不知道贵女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虽不在意这些,却很想弄清楚。
“我们花朝国不叫皇帝,叫总统,我……”
“什么?总统?”沈妍大受刺激,惊叫出声。
“对呀!我们花朝国也没公主、皇子、郡主、王爷这些封号。总统也不是终身制,最多当十年,若做不出成绩,经两大家族中有半数长老同意,中间就能换掉他,再选别人。总统的继承人也不是老总统说了算,而是长老们投票选出的。”
好一个古今中外大杂烩,花朝国是瀛州大陆第一强国,跟这取尽精华的社会制度有绝对关系。花朝国的第一任总统肯定是位天才,而且是沈妍的同时空老乡。
她到这个时空,就感觉这里有她熟悉的气息,原来是穿越前辈们的功劳。每一个到异时空潇洒走一回的人都会留下痕迹,做一番属于他们的事业。他们或张狂、或内敛、或霸气,总会走出不同的人生轨迹,供后人瞻仰评说。
沈妍性格沉静,却不是自甘沉默的人,也有张扬骄傲的一面。可穿越就象投胎,并不是每个人都出身显贵,都有高起点。就象她,来到这个时空除了母亲弟弟,其它一无所有,她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甘苦自知。
所以,她不敢给自己树立象前辈们那样霸天下、统一国的目标,只想过平凡富足的生活,在前辈们万丈荣光下,听他们的故事,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萧水葳推了沈妍一把,问:“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觉得跟大秦完全不同,好玩而已。”
“那你别想了,陪我说说话。”萧水葳拿出一串碧绿晶莹的石头,拍到沈妍手上,说:“这叫橄榄石,送给你,等你们进城后,一定要驿馆找我玩。”
仪仗队走出夏水镇,萧水葳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一下,示意沈妍可以下车。
沈妍收起橄榄石,想了想,说:“我想进城,有点别的事要做。”
“好呀!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萧水葳想都没想就答应带她进城了。
“你们花朝国有济真堂吗?”
“有,去年花朝国都开了两家,药材不错,我父亲说济真堂一定能做大。”
沈妍笑了笑,说:“以后你要是想找我,就到济真堂找金半两,我就知道了。”
“金半两?这名字真难听。”
亲耐的,你真相了,沈妍摇头苦笑,不置可否。金财神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俗气,自己的名字都象个暴发户,能给别人取出好听的名字才怪。
萧水葳皱了皱眉头,“我听说金半两是名医,他是你哥?”
沈妍淡淡一笑,这重身份她不想让太多人,对萧水葳也没有如实相告,就差开了话题,问:“同你一起来的花朝国贵子是你哥哥吗?”
“也算是我哥哥吧!他叫水萧藤,明年我伯父总统任期就到了,极有可能由他接任。在四个候选人中,他的百姓满意度最高,支持者也最多。”
“哦!原来他是总统候选人哪!”
有关花朝国,沈妍一肚子的问题,但她不想再问,以后自然会知道。刚和萧水葳认识时间不长,问得太多,了解太透彻,反而会生疏,朋友相处就是如此。
她找了一些泡茶保健、栽花种草、风土人情等轻松话题跟萧水葳闲聊。萧水葳对这些话题很感兴趣,说到高兴时,就抓住沈妍的手,又笑又闹。
两人今日初见,却好象经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受萧水葳快乐情绪的感染,沈妍敞开心扉,把烦心事全部抛空,人也轻松了。
“小姐,声音低一些,马上要到城门了。”随从敲响了车棚。
“收到。”萧水葳安静下来,努了努嘴,说:“一会儿还要梳洗打扮,穿戴整齐,下车去跟大秦来迎的人见礼,我不愿意化妆,不愿意梳发髻戴头冠,真烦人。”
沈妍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帏帽,就罩到了萧水葳头上。萧水葳会意,想欢呼大笑,又怕车外的随从听到,没笑出来,使劲冲沈妍点头。
车驾停下来,后面的车里下来几个丫头进到花车,为萧水葳梳洗整妆。萧水葳只洗洗脸,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没化妆,也没载发冠,直接戴上了沈妍的帏帽。花朝国的女孩从不戴帏帽,丫头拉看她这么打扮很奇特,也不敢说什么。
进入南城门,萧水葳下车去和慧宁公主等人见礼,沈妍就窝在车上吃喝。进城之后,慧宁公主等人又很热情地把他们送进了驿馆,才离开。
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萧水葳怕沈妍着急,就送她从后门溜出去了。时候不早,沈妍和萧水葳匆匆道别后,就叫了辆马车,去了金家在京城最大的钱庄。
沈妍这些年积攒的私房钱,还有去年那一大笔横财都存在金家的钱庄。头来京城之前,她知会钱庄,把她的银钱都转到京城来。银钱转过来,需要她带身份证明去确认,存多少银子,换多少银票,都要事先整理清楚,以备后用。
办清钱庄的业务,她换了两袋金银锞子,就提上去了济真堂。一路上,她都在琢磨见到金财神该怎么说,进了门,才知道金财神不在,白费心思了。
当时,在筹建济真堂时,金财神就答应凡沈妍参与筹建的济真堂分号都有她两成股份,也已写了契约。沈妍没参与京城济真堂分号的筹建,金财神也同意给她两成股份,但前提是名医金半两必须在济真堂坐诊。
进到武烈侯府的深宅大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想出来坐诊谈何容易?可京城的济真堂就是两成股份,一年也有近万两银子,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不想要这笔钱。这是一个矛盾点,以后怎么做,还需她再费一番心思。
归真见到沈妍很热情,寒喧半晌,又说:“老程刚才来找我,说要在济真堂当伙计。东家听说他功夫不错,就留到身边了,现在他跟东家出去了。”
“我说怎么一大早就没见到他呢,原来他进城了,东家安置他也好。”
凭老程的功夫,想避开侍卫和守军进城很容易。进京的路上,他话很少,似乎有沉重的心事,他没跟沈妍说到达京城之后的打算,沈妍也不想多问。他是一个有过往、有故事的人,沈妍想生活得简单些,不想搅和别人的生活。
京城的济真堂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建筑,坐东朝西,正面对京城最宽阔的主干街道。阁楼后面有一个大院子,院子正中是一个小花园,种植了许多有观赏价值的草药。花园周围有几排房子,打扫得很干净,是伙计们的休息间和医疗室。
药材中转站的帐房、洽谈室和待客室都在这座阁楼内,药材库房在北城门附近。制药作坊在城北,距离京城有几十里,也是面山临水的风水宝地。
沈妍里外转了一圈,又问了归真一些营业上的事务,感觉很满意。她休息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去,就听人说“东家回来了”,她赶紧躲进了会客室。
金光闪闪的男子大步进来,为偌大的厅堂渡上丝丝缕缕高贵的暖色。偏西的日影洒下柔软的阳光,照在他白净俊美的脸庞,相映生辉。
金财神进到厅堂,没理会任何人,吸了吸鼻子,极不友善的目光投向沈妍藏身的会客室。沈妍低着头,心里对金财神赞赏有加,他的狗鼻子可真灵。
“你明知自己长得难看,就……”
“你能不能换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庸俗。”
金财神进到会客室,紧紧皱眉,刚要挖苦沈妍,就被打断了,极其不悦。
沈妍一向不把他的反映放在心上,她掩住嘴打了哈欠,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这句话多有深意,哪象你,骂人都这么浅薄。”
“你、你……”金财神咬牙切齿,“老程,给我把她扔出去。”
“不用扔,我自己走。”沈妍大步走出会客室,回头冲金财神做了个鬼脸。
厅掌里有一道花门,把隔开了药材中转站的会客室和药房隔开了。
她刚走到花门,就有两个伙计端着托盘进来,每个托盘里都装有几块色当纯正、织工精细的布料,很名贵。沈妍拦住伙计,就挑了两块喜欢的颜色,塞进装金银锞子的布袋里。身后有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她怕影响心情,一眼都不看。
金珠打量沈妍,很好奇地问:“半两,你怎么突然变得不贪多无厌了?”
“我一直都……”沈妍想表明自己一直都不贪多无厌,又觉得不切实际,干脆闭嘴,转换话题,“这布料真好,摸着都舒服,这两块就送给我吧!”
“噢!原来你不知道这些布料都是主子特意给你挑的?听说你过几天要进城,恰好金家的布艺坊又到了新货,主子就亲自挑选了一些,准备送给你。”
“啊?我……”沈妍反映过来,顾不上细说,两只小手就抓向了托盘。
“啪”的一声,白嫩的小手上落下几道红痕,火辣辣的疼,人也被推开,踉跄后退了几步。她停住脚步,恶狠狠瞪眼,与金财神满脸得意恰是两个极端。
金财神打开一把折扇,很风骚地摇呀摇,“主子我一片好心,怕你长得那么丑,再穿得寒酸,丢了我的脸面,就想送你十块名贵布料。正如金珠所说,你突然不贪多无厌了,就抢了两块,好吧!那两块就给你,其它都退回去。”
沈妍噘着嘴、苦着脸,就象一只没抢到食物的气蛤蟆。她看了看托盘里的布料,再看看自己抢到手的那两块,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眼光。
到了京城,她很快就要成亲嫁人,即将为人妇,就要有侯门贵妇的气度和尊严,不可能再跟金财神耍赖。所以,她决定做一个有骨气的癞蛤蟆,没抢到手里的布料,她就当做没看见,诅咒那八块布料都穿在小王八身上。
真灵,就在下一瞬间,她的诅咒很憋屈的实现了,令她措手不及。
金财神好象猜准她心里所想一样,亲手包好那八块布料,塞给她,“刚才是逗你玩呢,这些布料最适合你,你穿上肯定是最漂亮的。”
“我……”沈妍气结,怎么就这么巧呢,她想说我不要,可又舍不得的。
当小王八就当小王八吧!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当了不是一次了。
“过来,我有事找你。”金财神勾起她一缕头发,把她牵进会客室。
题外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