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和左琨站立在窗前,保持很近的距离,面对面说话。一个灰衣男子手持长剑破窗而入,长剑架到沈蕴的脖子上,直逼左琨的咽喉。突发惊变,两人都惊骇恐慌,不敢出声,一动也不敢动,等待不速之客开口提条件。
“据我所知,左天佑到达大秦京城第一站就是质子府,还以一个侍卫亲属的名誉在质子府留宿了一晚,那一晚他住哪间房?可留下什么东西?”
左琨听到问话,故作镇定一笑,身体试探着后退了一步,“侍卫的亲属在质子府借宿一晚,无须禀报我,住哪个房间我更不知道。阁下对西魏朝廷的状况稍有了解,就知道我是被左天佑百般打压之人,他有保密的东西怎么可能留给我。”
沈蕴见左琨语气平静,也松了一口气,脖子稍微动了动,错开剑锋,目光顺着长剑向持剑人瞄去。看清持剑人,他微微皱眉,想笑,心里刚放松,又突然收紧了。他与持剑之人见过面,看到持剑人左臂残废,他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持剑人是老程,沈蕴听说过老程的故事,从沈妍的只字片语中也猜到他是沐元澈的父亲。沈蕴是少年持重之人,知道其中的利害,从不和任何人吐露过。
老程持剑相逼,威胁他们,要左天佑的东西,主要目标是左琨,而沈蕴只是被牵连者。只怕激怒老程,在下一个瞬间,成为被灭口的对象。
左琨的话极有道理,侍卫的亲戚留宿质子府,肯定要避讳主子,怎能让左琨知道住在哪里?左天佑把左琨当成不谙世事的孱弱皇子,又是被打压的人,有秘密也不能告诉他。可若左天佑没行机密之事,千方百计混进质子府做什么?
这段时间,除了左琨,老程查遍质子府上下,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左天佑死了,有价值的线索若是都因此断掉,沐家的冤案又会石沉大海。一想到几代人的期望又要落空,老程心如刀割,甚至萌生一死了之之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西魏皇室欠下的血债你也有份。”老程的剑从沈蕴脖子上错开,满满架到左琨的脖子上,只要左琨一动,就会血溅当场。
“别、别,你……”沈蕴见老程逼近左琨,目露杀机,他又急又怕又是担忧惶恐,他想搬出沈妍,求老程放过左琨,又怕惹来更大的麻烦。
“他、左、左天佑留下了一封书、书信,不、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僵持了许久,左琨满脸惊惧,嚅嗫开口,眼底却凝聚着镇定与狡黠。
“拿出来。”
“你放过我的朋友,此事与他无关,他平安离开质子府,我才会把书信交给你。”左琨边说边给沈蕴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这个是非之地。
沈蕴觉得自己此时若丢下左琨离开很不仗义,犹豫着不知是去是留。左琨一再催促他,并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他才重叹一声,出去了。刚到门口,左琨又叫住他,嘱咐他尽快回家,不要叫惊动侍卫,也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沈蕴不明白左琨为什么不趁机求救,考虑到左琨的安危,他只好点头答应。
老程目送沈蕴离开,见没有惊动侍卫和小厮,才放下心,他回头看到左琨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心里很不舒服,冷声质问:“书信呢?”
“左天佑武功高强,狡诈善谋,他的手下个个精明机敏。而我身为质子,又体弱多病,他们之间就是有书信来往,那些信也不会落到我手里呀!”左琨神色轻松,语气淡定,说话头头是道,根本不把老程的威逼放在眼里。
“你……”老程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瘦弱少年骗了,很气愤,长剑压向左琨的颈部动脉,“我本来不想杀你,你竟然耍弄我,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
左琨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丝丝辣辣的疼痛,也知道火候到了,赶紧抬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别、别下手,我能告诉你一些秘事,可你依旧不能为家族雪冤。”
“你知道我的身份?”老程觉察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少年,脸上密布警惕。
“我、我害怕,刀剑无眼,要是你一不小心用力,我岂不就没命了?”左琨缩了缩脖子,慧黠的目光打量老程,寻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就提条件吧!”老程冷哼一声,收起剑,又说:“你再提交换条件之前,要让我看到有价值的东西,否则……”
“有价值的东西没在我手中,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秘事。”
“什么秘事?”老程知道左琨很狡猾,他双手紧握长剑,神态机谨。
左琨冷嘲一笑,说:“左天佑来质子府借宿一晚,留下了两样的东西,分别让两个人来取,其中有一个是你们的皇上。我猜到你就是在津州杀死左天佑的江湖侠客,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沐家的灭门惨案我在西魏时就听说过。左天佑给你们皇上留下了东西,这其中定有隐秘,你还能依靠你们皇上为沐家平叛雪冤吗?”
老程的身体轻轻颤抖,左琨的话很有道理,左天佑给当今皇上留下东西,且不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想依靠当今皇上为沐家洗冤平反就成了奢望。
“来取东西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另一个是谁?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人是谁,我也只是猜测,不便于告诉你。左天佑留下的东西他们并没有取走,他们取走的是两封书信,是我仿左天佑的笔迹写的。”左琨见老程惊诧他的话,摇头一笑,说:“西魏自建国就和大秦皇朝说一样的语言,用一样的文字。但西魏有一种皇族和贵族通用的文字,不常用,却一直流传至今。左天佑和那两个人通信,肯定会用西魏的文字,我就代他写了两封,把那两个人打发了。”
老程在质子府探查多次,常见左琨,知道他的身份,见他很孱弱,走路连头都不抬,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左琨竟然这般诡诈,且善于隐忍。
话又说回来了,出身皇族、长在深宫的人能没有心计吗?没心计能存活长大吗?就算是白纸一张,在一个大染缸里浸染十几年,不变质变色才怪。
“左天佑留下的东西在哪里,想必你也知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老程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沐家惨案,也知道我的身份,就清楚什么比我的命重要。”
左琨拿出一只皮制小瓶子,挤出药膏涂到脖子的伤处,边涂抹边说:“我现在还想不出跟你提什么条件,要不,你给我杀三个人,不,还是做三件事吧!做事需不需要杀人由你来定。我把左天佑留下的东西找出来,交给你,还能助你报仇雪恨。可我不相信你的承诺,你必须拿沐家列祖列宗发誓,不能哄骗我。”
“好。”老程没有犹豫,按左琨的要求发完誓,刚想说话,看到天空响起金翎卫的紧急信号,他丢下一句“后会有期”,就离开了质子府,飞奔而去。
左琨轻哼一声,摇头冷笑。左天佑执掌西魏政权,西魏皇后娘家一族一直被打压,在宫里,他和皇后倍受皇上冷落。皇后是有心善忍之人,搜集了左天佑很多罪证,经常讲给他听。那时候他嫌烦,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左天佑死了,西魏的政局依旧很复杂,能为自己争取一个人,关键时刻就能成为一份助力。
高长史敲门进来,说:“奴才在门口碰到沈公子,见他走得急,说话含含糊糊,奴才还以为大皇子有什么事呢,就赶紧叫小厮们一起过来看看。”
“没事,程智竟然忘记了一份功课,我告诉他了,他怕夫子骂,就匆忙回去做功课了。”左琨说话的语气平静坦然,任谁也听不出他撒了一个大谎。
“哦,原来是这样。”
左琨点点头,问:“还有事吗?”
高长史犹豫片刻,说:“奴才想跟秦长史商量大皇子求娶福阳郡主之事,给皇上递奏折也要听听他的说法,可几天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知道秦长史在哪里,我带你去找。”
“大皇子知道?”高长史满脸怀疑,左琨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左琨带着高长史向后花园走去,边走边说:“秦长史在后花园西北角的水井里,已经呆了好几天了,也该出来见见光了,你叫两个小厮同去。”
“在、在水井里呆、呆几天?那、那他还、还能……”
“能活才怪,当然是死的了。”
高长史满脸惊疑,见左琨面色平静,他感觉惊悚惶恐,知道这其中涉及到隐秘,不敢多问。左琨知道秦长史死在井里几天,是谁杀了秦长史就不言而喻了。
左琨冷哼一声,说:“秦长史想把我推到井里,结果自己进去了。”
“他、他竟敢谋害主子,好大的胆子,该死。”
“秦长史是左天佑埋下的暗线,要与人结头的,你别惊动太多人。”
“奴才明白。”高长史呵令两个小厮过来,到水井里捞人。
左琨同他们一起去了后花园,他要指明是哪口水井,还要找到左天佑留在秦长史身上的东西。那些东西是老程想要的,他要拿到手,还不能让任何人发觉。
……
慧宁公主想牵制御亲王,把杜氏一族掌控在手中,就以沐元澈和福阳郡主的婚事为条件,与慧平公主达成协议。如今,指婚的圣旨已颁下,沐元澈拒不接受这门婚事。慧宁公主的威严被挑衅,且又被慧平公主威胁,已然气急。
沐元澈和慧宁公主杠在重要关口,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暂退一步。沐元澈被逼无奈,竟然要以命偿还慧宁公主的恩情,以求拒绝这门亲事。
侍卫的剑刺进了沐元澈的左胸下方,正是心脏的位置,而持剑者正是沐元澈本人。皮肉破裂声传来,鲜血迸流而出,沐元澈脸色霎时苍白,他的身体好象枯木一般,直挺挺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他淡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啊――”沈妍一声惊叫,好象丢了魂一般呆立当场,她反映过来,赶紧向沐元澈扑去,捂住他的伤口,又摸向他的脉搏,她微微一怔,随后放声大哭。
沐元澈拨剑刺向自己胸口的速度太快,众人来不及阻拦,见他被剑刺透胸口倒地,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听到沈妍惊叫,周围惊呼声四起,喊叫声随之而来。
“快、快叫太医――”
慧宁公主看到此般情景,惊骇得瞪大眼睛。她是机敏冷静之的,很快就反映过来,一把扯掉轿帘,想出去看沐元澈的伤势。看到爱子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了,死亡的恐惧侵入她的脑海。霎那间,她的心好象被剜掉一样,一阵剧痛侵袭,曼延周身。她想站起来,想离开轿子去看儿子,可她却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公主、公主,你醒醒。”侍者见慧宁公主处于半昏厥状态,连声呼喊。
慧平公主见沐元澈为拒婚而自杀,认为这是对她的挑衅和折辱,气得破口大骂。见慧宁公主因心疼儿子而半昏半醒,她又兴灾乐祸,躲在人群外看热闹。听到福阳郡主的哭声传来,她冷哼一声,赶紧去安慰女儿。
老程飞奔而来,看到沐元澈浑身染血倒地,再见此情此景,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连气也顾不上喘一口,就咬紧牙关,挺剑直削慧宁公主的轿子。八抬大轿的顶子被掀飞了,慧宁公主的发冠也被削成两半,众人再一次惊呆了。
“程叔,快,快救澈儿,带他走,快――”
老程听到沈妍的喊声,顾不上理会慧宁公主,扶起沐元澈,半背半抱,飞跃而去。沈妍匆忙爬上马车,让丫头打马飞奔,追着老程和沐元澈而去。
题外话
这章字数少,明天多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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