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的意识世界之外,现实的祭坛之上。
“成了!成了!”
白夫人陡然发出激动狂热的大叫,星纹面具下的表情一下狂喜一下惊恐,还露出了许多无法理解的神情,反复变化,令人心颤。
“怎么了母亲?莫非出现了意外?”白饮雪紧张问道。
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不免担心起仪式失败,沈寂这具上好仪式载体遭受“损坏”。
毕竟,具备天生灵感的受孕仪式载体,实在太难找到了,万中无一。
沈寂和他妹妹沈秋梨对于教会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不容有失。
“是祂,伟大的祂投来了注视!”白夫人高举双手,高声宣布道。
祂?!
白饮雪瞳孔震颤,猛地跪倒在地,虔诚地注视着高台之上逐渐显现的种种异象——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口被撕开,露出内部深邃虚无的星空,以及一条条植物藤蔓状的触手。
立于祭坛边缘的几名女仆见状,也当即跪伏而下,眼中闪过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伴随着高台上空的点点星芒洒落,将沈寂的身躯包裹,白夫人也是从上面退了下来,恭敬地仰望上空。
她从未见过“母神”这般在仪式现场显露神迹,可以想象,一定是“天生灵体”的特殊体质引起了“母神”的注意。
竟然取代了她,要亲自完成仪式!
伟大神灵与凡人的结合,会发生什么呢?
白夫人十分期待,以至于激动到浑身颤抖。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星芒开始缓缓消失,空间裂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祭坛空间内,高台之上,紧闭双眼的沈寂身上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暮气沉沉,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什么?”白饮雪惊呼出声,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仪式……仪式竟然失败了。”
白夫人呆愣了数秒,干干地说完这句后紧抿着嘴唇,脸上和脖颈上的肌肤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沈寂死了,生机全无。
不仅如此,他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风化”的状态,皮肤变成干枯、破败,透过一条条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已经变成了深色的泥状物。
白夫人摘下星纹暗金面具,露出略显苍白的玉容,被仪式消耗大量精神的她涩声道:
“天生灵感之人,一万人里面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可惜了。”
白饮雪站起身,走过来问道:
“母亲,发生了什么?天生灵感接受仪式的成功率明明要比一般人高许多才对……而且就算是仪式失败当场死亡,又怎么会呈现这样……”
白夫人想了想道:“也许正是因为天生灵感过高,引来‘母神’的注视发生密切联系的时候,反而承受不了。”
“至于尸体的变化,必然也是受到‘母神’力量的影响。”
纵使万般可惜,白饮雪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吩咐女仆处理沈寂的尸体。
之后,四名女仆则将沈寂的尸体搬出祭坛,经过甬道来到地上,装运至车的后备箱上。
她们驱车驶到了别墅后方,一片林草丰茂的林地之中。
一座白银构筑的高大墙壁横立于林地深处,说明这里是“安定区”的边缘,并隔绝墙外的“污染区”和诡谲存在。
女仆要做的,自然是在此埋尸。
从她们熟练的挖土动作来看,已经不是第一次。
“真是可惜了这小子,长得挺俊,我还没尝过他的滋味呢。”丽娜一边挥舞着铁锹,一边忍不住遗憾道。
“不就是男人吗?听说隔壁的夫人们近期在筹划一场放纵派对,她们的男仆都会到场,你可以向白夫人申请前往。”萨拉白了丽娜一眼道。
“得了吧,你是想夫人杀了我吗?”丽娜撇撇嘴,“因为大小姐的缘故,她对那种派对一向反感。”
等四名力气不小的女仆挖好一个深坑,将青年的尸体投入里面,太阳已经下山,黑暗正在侵蚀这座小镇。
她们得加快速度,因为就算有白银墙壁的保护,身处“安定区”内,也不能保证不会在边缘区域撞到一些邪门的事。
很快,伴随着铁锹的挥动,一块块腐烂棕黑的泥土覆盖在苍白青年的眼睛上、脸上、胸口、腹部和腿部,直到他整个人都完全被掩埋,彻底与世界告别。
但此时,忙着填坑的女仆们没有注意到——
那些与尸体相接触的泥土颜色逐渐变得诡异的深黑,还没来得及被她们发现,便被新的棕黑土壤遮挡。
不久后深坑被填平,女仆拖着铁锹开车离开了。
可以预见,被埋尸于此的青年身体将会逐渐腐朽,血肉被虫蚁啃食殆尽,只剩一副枯骨;
并且不会有墓碑竖立于此,让人知道这里埋葬着一位亡魂,供其世上唯一的亲人来悼念。
直到他的妹妹过世,这个世界也将不再存在他来过的证明,将他彻底遗忘。
死亡,是凉爽的夏夜。
林地归于寂静,夜晚引亡灵睡眠,一阵凉爽的夏风吹过,带走了暑气,树叶草木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在演奏安魂曲。
实际上,并不止有一位亡魂埋葬于此,所有被白家所害的人,都沉睡在这。
也许是积累的怨念和煞气太多,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可知的,亦无法理解的变化。
首先是土地长出了鲜红的曼珠沙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盛开,足足达到半米之高,并向着埋尸的方向簇拥着。
其次,除了曼珠沙华,附近所有的草木绿植,都迅速腐烂,渗透出阴湿的液体,流淌进土壤。
最后,以青年被丢尸的位置为核心,方圆数米的棕黑色土壤,都转化为了深黑的颜色,甚至一部分延伸到了白银之墙外……
它们散发出死寂和阴森的可怕气息,不知是不是受其影响,咔嚓咔嚓的稀碎声音响起,靠近深黑土壤的白银之墙居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似乎是要打破“安定区”与“污染区”之间的阻隔,冲破出去。
而在与埋尸处有着一墙之隔的墙外,即污染区域内,已经变成深黑的土壤之上,一座三棱石碑高耸破土而出。
它的出现,进一步加剧了墙壁表面的破损,更引来了污染区密林深处,一些未知存在的侧目。
这一刻,一个不该活着的人,或者说一个不愿死去的亡灵,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