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上“鬼树”之上,沈寂并没有立时死去,灵魂也没有被“鬼树”抽取出来悬吊。
因为他此时的灵魂意识,同样具有着“白戾”级的位格,加上“鬼墓之碑”的特殊,反而对“鬼树”形成了压制。
但实际上,就算真的死在了“鬼树”上,他也不后悔。
若能通过伊森的死,让王槐与安定区高层进一步生隙,被关押或驱逐出境,无论对自己,对“鬼墓之碑”,对调查局里的秋梨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以沈寂对伊森社会关系的判断,就算守卫兵团的团长不在乎伊森的死,黄老头和伊森父亲也必然施压,对王槐采取强制措施。
此外,九号安定区的高层中,包括温团长,早就因半年前的出墙行动发生的事故对王槐心怀不满,一旦王槐再次被抓住把柄,他们自然不吝落井下石。
但这具身体死后,谁来继续保护秋梨,白家姐妹的追踪谁来完成……都是沈寂要考虑的问题。
好在秋梨现在有杨鲜花照顾和引导,沈寂只能寄希望于杨鲜花在整理遗物时,接手罗素,替他继续寻找白家姐妹。
——前提是罗素幸运地存活下来,未被愤怒的王槐牵连。
“但是主人,你这样不就暴露了自己吗?”
罗素不解的声音传来。
“无妨,现在知道我异常的只有王槐罢了,而且他只是起疑,并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被诡谲控制的疯子呢?”
沈寂刚传递完意念,就看见下方的王槐怒吼一声,猛地撕开了自己的制服,露出衣物下空空如也的骨骼。
是的,没有皮肉,也没有内脏,没有血液。
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还能活着,究竟是不是人。
“原来你的目的是‘鬼树’,可不管你是谁!敢利用我,你今天都必须要死!”
眼看自己的“鬼槐”被持续地抽取力量,变得衰弱,王槐已完全被杀意和怒火冲昏了最后一丝理智,全然不顾对方的可疑,一心解放出更深层次的诡谲力量。
一根粗壮的树桩自王槐空荡荡的腹部生长出来,一条条细长的暗灰枝丫朝四面八方伸展。
随着它们越长越大,越长越多,王槐也是直接被压得跪在了地上。
“又一棵‘鬼树’?或者说‘鬼树’本来就不只一棵?”
见这一幕场景,沈寂脸上的嘲讽和轻蔑渐渐凝重。
与此同时,沈寂身后的这棵槐树似乎受到了某种滋补,重新茁壮拔高,抽取阴煞之气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但还没有停止。
“鬼树”提升到了“黑戾”的位格。
但沈寂还没有失去对“鬼树”的压制。
竟然是跨位格压制……“鬼墓之碑”的奇诡再次刷新了沈寂的认知。
可随着以王槐身体为基的槐树快速拔高,突破二十余米,细长枝丫彼此连接,形成一张网将沈寂四面八方包围其中。
不仅如此,一棵棵规模较小的槐树陆续拔地而起,构成了一片槐树森林。
而每一棵槐树的中间,都有着一块宛如深渊的漆黑窟窿,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实木,恰好跟王槐没有内脏血肉的胸腹一致。
——槐树槐树,没有了心木,便是鬼了。
每一棵树都纷纷活了过来,像一只只细长高耸的厉鬼,正用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俯视着沈寂,随时要将他生吞活剥。
阴沉、压抑、死寂、无光、窒息……
毫无疑问,“鬼树”的位格已然复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
“血戾”级!
同时沈寂感到自己的意识一阵模糊,仿佛四周有一张张深渊巨口要把自己吞没。
阴煞之气的汲取彻底停止下来,“鬼墓之碑”的压制也失去了效果。
可就是这样的危险时刻,沈寂却又一次笑出了声:
自己的目的进一步达到了。
王槐完全激发了“鬼树”的力量,而诡谲力量对他的侵蚀程度也更深了;
若无法在事后杀够足够多的人,他很可能将彻底失控,或者死去,任由“鬼树”彻底复苏。
这位王牌调查员对自己的威胁进一步缩减了。
“死到临头,竟然还能笑出来,伊森,虽然我很好奇你的秘密和真正身份,但是到此为止了。”
阴冷无比的声音透过四面八方的槐树枝网和空洞回荡。
“哦?是吗?”沈寂一边抵抗着对灵魂的吸力,一边艰难出声:
“王槐,我也要恭喜你,仅仅被我的三言两语挑衅,就成功上当,看来你已经很难维持理性,离失控的结局不远了。”
“上当?!”王槐的声音隐约流露出一丝不安,好像短暂找回了一些理智:
“你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知道了。”沈寂微微仰起头,打量起完全槐树枝丫笼罩隔绝而成的独立空间,说道:
“另外,不妨透露给你一个秘密,我之所以不怕死,是因为我根本就死不了!”
“不可能!”位于槐树底部,跪在沈寂身前的王槐大吼:
“只要是人就会死!哪怕是贤者!除非你是……不,就连诡谲也可以被祓除!”
“也罢!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话音落下,众多槐树主干上的空洞一下扩大,好像张大了嘴一般,牵引力骤然爆发。
就在沈寂感到自己的灵魂要被四分五裂地抽离身体之时,一点白光突然点亮昏暗的四周,穿透槐树枝网,照射了进来。
那白光既不耀眼也不盛大,却是让沈寂和王槐同时眯起视线不愿直视。
那是一节纯白的人类指骨,表面流转着蒙蒙神秘微光,所过之处暗灰枝丫纷纷消退,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威压。
紧随指骨之后的,是一道鎏金锋芒,自上而下斩落,生生在槐树枝网上撕开了一道门宽的裂口。
裂口之内,一个手持双剑的男子人影挤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银白盔甲之下是褐色的作战制服,五官十分英俊,线条阳刚而坚毅,眼睛如雄鹰一般锐利地扫向半空中宛如受难者的沈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