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的笔墨戛然而止了,但夫妻俩却久久沉浸其中,这时再抬头了望那艘船,已经踪影皆无。
刘秀娟不禁感慨:“没想到他就是程阿虎的儿子。当初程阿虎因台风遇险时,他还是一个幼儿呢。”
丈夫也唏嘘不已:“怪不得呢,我当时就很蹊跷,岛上咋会来大学生搞社会实践呢。原来都是当年的那位老哥一手策划的。”
“是的,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定之前咋激自己的儿子来岛的,并且料到儿子不会偷看他给咱俩的信。于是才有了这个效果。”
丈夫端着信纸又扫视一下里面的内容,不由产生了好奇心:“那个电视剧居然描写一个这样的故事。可惜咱们无缘看到。估计一定是个励志的故事,否则就不会触动这位大老板了。”
妻子深吸一口气:“我虽然没看到这个电视剧,但却从咱们的匣子里听到一首《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估计是《木鱼石的传说》的主题歌吧。”
“哦,是吗?我咋没听到?”
“你肯定听过,只是对听歌不感兴趣,根本不留意歌名。”
丈夫眨了眨眼神:“你会唱吗?”
“嗯,我听过几回,大体能哼几句。”
“太好了,你现在就唱一段。”
“你想听?”
“嗯,我其实喜欢那些经典歌曲,尤其你唱的歌,我可是百听不厌呀。”
妻子的脸庞荡漾一丝幸福的笑意:“你呀,还真会哄人。”
丈夫一副一本正经:“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的嗓子就像百灵鸟,一点都不比那些歌星差。”
“好吧,看在你忽悠的份上,我就试着唱几句。”
“好啊,我洗耳恭听。”
妻子清清嗓子,开始哼唱起来——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
它能给勤奋者以收获
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呀啊
山高那个路远也能获得
嗨········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它能给善良者以欢乐
只要你把它埋在心中啊
天长那个地久永不失落
················
丈夫聆听着妻子动情的放歌,不禁陶醉其中,放眼了望远方的蓝天白云与碧波交织一起的画面,从内心里发出美不胜收的惬意。在这个时刻,他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
时间在流逝,夫妻俩一直在这个旁人无法适应的环境里以苦为乐,诠释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不知不觉又到了年末岁尾。
因为到了冬季,岛上的寒流比陆地上还刺骨。夫妻俩的身上都装备上了厚厚的棉装,虽然显得过于臃肿,但为了不受风寒,夫妻俩也并不计较许多。
这一天,丈夫突然饶有兴趣地提醒妻子:“媳妇,今天就是本世纪的最后一天呀。”
妻子点点头:“我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日子。我还没有从前几天澳门回归祖国的亢奋中走出来,就又遇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
丈夫不由感慨:“今天晚上不仅仅是世界的新年除夕,也是世纪更迭的夜晚。岸上一定会燃放大量的礼花。“
妻子露出羡慕的的眼神:“今晚的岸上一定很热闹,估计是一个不夜天吧。”
丈夫寻思片刻,便建议道:“咱们今晚也不要休息,就站在了望台上跟对岸共度这个良宵。”
妻子欣然同意:“好啊,咱们虽然不能参与其中,但在那片欢乐的国土的一隅去守望这个世纪的庆典,也是蛮有深意的。”
当天午夜,夫妻俩相约在高高的了望台上,跟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把很多物件搬上了了望台。它们中有一张小方桌,本来是王伟先为暑期登岛团聚的闺女儿子打造的,因为它的体积小,便于携带,于是被王伟先搬上了了望台。它的主用是摆放水杯和水壶,那自然会携带一套饮具。另外再捎带两把小椅子。
夫妻俩可谓是全副武装,身上除了一套厚厚的衣服,妻子的头上还戴着一条紫色的毛线编织成的毛巾,就连丈夫头上也佩戴一顶没有帽徽的军帽。作为民兵的称谓,夫妻俩的服装是接近正规军的民兵制服,平时驻守在岛上,对不了解情况的人看来,还真像是一对夫妻军人。如今,他俩在这个午夜出现在小岛的制高点,就像是一对夫妻哨兵,守护着祖国的一个前哨。
夫妻俩在这个时刻登上了望台可不是站岗的,也不是品茶的,他们的胸前各自悬挂着一部望远镜,特意观赏岸上的夜景的。
夫妻俩并排站立在了望台的护栏内,先是通过茫茫的夜里翘首张望对岸的方向,但通过普通的肉眼观察,又真应了一句古诗——烟波微芒信难求。
丈夫这时含笑建议:“媳妇,咱俩打个赌,看看谁手里的望远镜能看清岸上的礼花。”
妻子当仁不让:“那还用赌吗?自然是我身上这部望远镜能看清楚呀。它可是最新款的望远镜,具有六十倍的高清分辨率,足足领先你身上那部望远镜一代呀。”
丈夫却不以为然:“虽然平时观察岸上的霓虹灯,你的要比我的先进一些,但要是观察夜空中的烟火,还是我这部夜窥性能好的望远镜占优势。”
妻子很是自负:“那我们就比一比呀。”
当他们一起端起各自的望远镜聚焦对岸的方向时,同时被那一侧的景象深深吸引了——
远在二十海里之外的那座不夜城正灯火辉煌迎接新千年的盛况,整个城市变成了光了海洋,并穿过夜空真真切切地映入夫妻俩的望远镜的焦距上。此刻,夫妻俩哪里还顾及比谁的望远镜效果好?
“伟先,我看到了!”
“媳妇,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啥?”
“我看到的是对岸方向繁星似锦,好像数不清的星星堆积在那里,并发现五光十色的光彩。”
“不,我看到的跟你不一样。”
“哦,那你看到了啥?”
“我看到的是一块尚未消失的晚霞,并且发现别样的光彩。它就在天水相交的地方眨着眼睛。”
“哦,我其实也感觉是这样的,只不过咱俩的语言形容不一样而已。”
妻子显得无比的激动:“伟先,我仿佛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喧嚣声音···真是太美妙了!”
丈夫感觉妻子有点浮想联翩了,但又不想打击她这样的心情,只是道一句:“是吗?”
妻子果断地回答:“嗯!请听——女人的笑声,孩子的雀跃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进入港口的轮船发出的汽笛声,它们交相呼应。”
丈夫明白妻子想置身于当中的心理,不由激动道:“那里就是咱们的家乡,有数不清的乡音。”
临近午夜,岸上终于点燃了礼花,一串串炫目的夜明珠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彩花。众人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仿佛整个城市被点燃了。虽然这样的盛大的光电效果经过二十多海里的传播,能够映入夫妻俩视野的仅仅像微弱的萤火虫,但却点燃了夫妻俩的那颗颗憧憬的心。
“伟先,快看看现在几点了?”情绪已经完全达到亢奋的妻子不失时机地提示丈夫。
丈夫放下望远镜,借助微弱的星光看一下自己的手表。虽然光线极其微弱,但他依旧清晰发现时针就快抵达手表的正前方了。
“再过不到一分钟,就到半夜十二点了。”
妻子赶紧强调:“那是新千年的凌晨零点!”
“对,再过一分钟···不,还有几十秒就到又一个千年了。”
“伟先,让我们预备冲岸上高喊。”
“高喊什么?”
“我们要向生活在那块五彩斑斓的世界里的亲人,朋友以及所有的同胞高喊一声‘新千年快乐’!”
丈夫欣然同意:“好呀,让我们通过这一声呐喊,祝愿所有的老人身体健康,晚年幸福;祝愿所以的孩子都快乐成长;也祝愿所有的兄弟姐妹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伟先,到时间了吧?”
“嗯,差不多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预备——一二,新千年快乐!”
伴随夫妻俩的放声高呼,对面的不夜城的狂欢也到了顶点,似乎在回应着隔海相望夫妻俩的祝福声。
当一切激情稍稍降温之后,夫妻俩也逐渐消停下来了。刚才他俩所爆发出来的激情就像是一对十多岁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也该坐下来喘口气了。
夫妻俩于是对立坐在那张小方桌旁,开始品味已经凉下来的白开水。一股股清凉的海风吹过来,保持着他俩的精神亢奋。
妻子兴致勃勃地端起了水杯:“伟先,为了到来的新世纪新千年干杯!”
丈夫为了附和妻子的兴致,也端起了水杯,当一个碰杯,并干了杯中的水,却难掩内心的遗憾:“可惜,咱们喝的不是酒。”
妻子依旧神采飞扬:“没事,等一会咱们下去时再喝酒。”
丈夫一愣:“啊···这深更半夜的,难道不睡觉了?”
“呵呵,咱们就把今晚当做大年三十过好了。”
丈夫思忖一下,又饶有兴趣地讲道:“其实还是在这里喝酒有一种情调。”
妻子不以为然:“有啥情调呀?这里就像一个迎风口,还没等先喝酒呢,首先灌满一肚子的海风。在这样的数九寒天,多冷呀。”
丈夫心里一动:“假如在春夏秋三季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那真是别有洞天呀。”
妻子想了想,也怦然一动:“可不是嘛,如果把咱们的餐桌摆在这上面,一边欣赏海景一边开怀畅饮,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是呀,我也这样想。”
妻子随即一声苦笑:“咱们如果为吃个饭就上下折腾,不觉得大费周折吗?”
丈夫沉吟道:“如果只是咱俩的饭,平时又吃得简单,就不需要折腾一回了,但在特殊的日子除外。”
妻子点点头:“嗯,假如有值得纪念的饭局,咱们就把饭桌搬上来,一边品尝美味一边欣赏周围的海景,岂不美不胜收?”
丈夫不憨笑道:“媳妇可以呀,你倒是蛮有生活情调的嘛。”
妻子也付之一笑:“咱们岛上生活比较苦,我们有时候不需要以苦为乐的,应该学会创造环境嘛。”
丈夫不禁憧憬:“假如要像当初海子所描绘的那样,咱们的岛真就是天堂了。”
妻子欣然道:“这些年来一直都关注岸上的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快轮到咱们的小岛了。我想,海子所描绘的景象将来并不是梦。”
“嚯,照你这么一说,我们还有盼头了。”
妻子嫣然一笑:“到那时,我们的晚年生活就多姿多彩了。”
丈夫并没有太奢侈地想象未来的日子,思绪又回到了当下:“假如咱们一家人在这个高台上聚餐,肯定会吃得心情愉悦的。”
“嗯,这个愿望倒是不难实现。”
丈夫思忖道:“等下回英子和志国来岛上度寒假时,也把阿妈一同接过来,让咱们一家人在这里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妻子脸色一变:“这样不好吧?现在毕竟是冬天,北风很是厉害,别说是孩子和老人,就连咱俩在这上面用餐也容易生病呀。”
丈夫一听妻子的话蛮有道理,便改口道:“那就等到放暑假时再接阿妈吧?”
妻子点点头:“嗯,自从咱俩在这里守岛,阿妈还没来过几趟呢。把她老人家接过来散散心,对她的身体恢复应该是件好事。”
不料,丈夫的脸色陡变:“媳妇,你是说阿妈现在有病?”
妻子心里一惊,随即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清楚阿妈患了一些老年病吗?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耶。”
丈夫的表情稍安,但却变得很纠结:“她老人家如果在咱们的陪伴下,身体情况一定会好起来。”
妻子低头沉思片刻,才发出安慰的声音:“你不要多想,阿妈一直以咱俩为荣。况且,咱们的孩子都大了,可以代替咱们照顾她老人家了。我每次回去,都叮嘱孩子好好孝敬阿婆。”
说话间,夜色正浓,当妻子站起来,再次端起望远镜遥望对岸时,那片景色已经暗淡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迎接新千年的庆典应该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