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桂芸帮王学礼将影集放回到抽屉里,坐到离王学礼更远一些的长沙发上继续喝茶,王学礼则不断地为女客人殷勤地续水,斟茶。
沉默了半晌,那桂芸说:“学礼兄,我看你跟月梅嫂子感情挺深啊,这么久了,这些照片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王学礼说:“正像你说的,这些都是历史,历史是不容轻易抹煞的。其实,我们两个同大多数市井夫妻一样,说不上有多恩爱感情有多深,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三十来年走过来,成天也就是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这些琐事。月梅活着的时候对我时常表达各种不满,嫌我喝酒打麻将常常深夜才回家,不管家里的事。她说的完全正确,这些毛病我确实都有。不过,我之所以活得这样潇洒,有这些毛病,还不是因为家里面有个无所不能的她吗?现在她走了,我的毛病也改了,她却看不到了。”
那桂芸问:“你们是自由恋爱还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王学礼说:“是月梅的父亲,当年锅炉厂的庄厂长看中了我,托四哥许继明给介绍的。当时,我家兄妹一大群,两个哥哥成家后又挤在家里,我只能住报社的集体宿舍。月梅家有一处闲置的单室,与她结婚后,我自己的住房问题解决了,也算是为家里减负。”王学礼喝口水,笑道:“那教授,别光审查我呀,你这么优秀一个人,怎么单到了现在?”
那桂芸说:“不怕你笑话学礼兄,我年轻时脑袋里好像天生就缺谈情说爱这根弦。我父母都是教师出身,从小教育我的就是好好学习,我博士念下来,已经三十来岁了。弟弟大学毕业后已经留在了外地,父母非常希望我能回青山工作。青山这样的三四线城市,不像北上广,三十岁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这些年他们给我介绍的,不是离异就是丧偶”,说到这里,那桂芸看了眼王学礼,“你别介意呀,我没有贬低丧偶者的意思。总之给我的感觉是,我已经成了得低价处理的滞销品,既然滞销,索性就自己留着好了,不找买主了。”
“那这次,你怎么突然动了凡心了?”王学礼问道。
“这次是邱月月生拉硬拽我过去参加你们那个聚会的,说就在一起吃个饭,有感觉就处,没感觉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那桂芸又喝了口茶。
“你那次见面对我有感觉吗?”王学礼边给那桂芸杯里续茶边追问道。
“说实话,没有感觉。你第一次约我出去吃饭,我还犹豫再三该不该答应你。一来我当时准备电视台的节目,确实很忙,二来觉得跟你只是一面之识,不该这么短时间就走得太近。后来,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我征询了月月的意见,她反复跟我说你是个靠得住的人,让我别错过机会。你最让我感动的,是对月梅嫂子父母一如既往的照顾,让我看到你善良的本性。还有,你那次勇救落水儿童,让我感觉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那桂芸的话让王学礼有一些小感动,原来那桂芸是经过一番认真审视和思考,才最终决定跟自己相处下去的。他这时有一点冲动,极想坐在那桂芸的旁边,靠近她,拉一拉她的手,表达对她的爱意。可是这时,那桂芸却看一眼墙上的钟,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学礼兄,我得回去了,今天耽搁时间太多了,得回家备课,还得做我妈的晚餐。”
王学礼心有不舍地站起,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门钥匙,说:“我送你下楼吧!”
那桂芸没有反对,两人一同下楼,走出翠湖豪庭小区。王学礼想帮那桂芸拦一辆出租车,那桂芸说不用,正好五路车通她家附近,可以坐公交车回去。说罢,与王学礼握了握手,头也不回,径直向公交站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