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峰穿着常服,心有余悸地从宫殿中出来,一路快步,不时地望着天空,坐上马车后,才松了口气:“二郎,快回家!”
“是,老爷!”车夫很快就应下,挥舞着马鞭,马车奔跑的速度很快,比往常快许多。
因为街面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影,昔日繁荣的街道,此时却仿若鬼市,望不见多少人影,甚至,许多店铺也自觉的打烊,只有米铺,醋铺等零零散散地开着。
马峰长长的松了口气,作为宣徽使,掌管着诸司名册,算是半个枢密使了,一般而言,都是以枢密使兼任。
不过,可以预想,用不了几年,枢密使的头衔就能挂在身上了,如今的他,也算是朝廷有数的军权人物。
“三郎,你家人如何?可被砸到?”马峰看了一眼窗外,依稀能看见到几个大坑,不由得问道。
“自前几日,本来那石头是从南边投的,咱们北城还算安稳,但如今四面八方都是石头。”
马夫一边赶着马,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天,我邻居一家就被砸到了,尸骨无存,房子都塌了,差一点点,就到了我家,太危险了。”
“老爷,你说,咱们太原城还能坚持多久,这样下去,我天天赶车,生怕回去家就没了。”
听到这番话,马峰摇摇头,说道:“这世道,也不知唐人从哪里得到如此力器,竟然可以投石入城,难怪其南征北战,势无可挡。”
“看来这一次,太原城危矣!”
马夫闻言,眼皮一动,随之说道:“老爷你都说不稳了,那太原城就真的难了。”
“只是,太原城被破,就不知道咱们能好过一些,那些丘八们,杀人如麻……”
听到这话,马峰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唐军的军纪严明,还没有听说过他们发生过屠城,只是,你们平头百姓还好,我们这样享受高官厚禄的,就未必能周全了?”
“这是为甚?老爷您可大官呢!”
“大官?”马峰摇摇头,说道:“太原负隅顽抗,多次劝说也无用,朝廷和皇帝都抱有侥幸之心,明白人太少。”
“咱们北汉,是中国最后一城,不像前头的那些,还需要作为样子,所以,才有了这些投石车夜以继日的忙活。”
随即,他不再言语。
这些时日,因为抛时,太原城死伤上千人,虽然人心惶惶,但城池依旧坚若磐石,反而让皇帝和百官们异常的自信。
死了些百姓算什么?他们这样的达官贵人没事就行。
但,马峰是懂军事,知晓守城须人心,朝廷发下来的几千贯钱,能顶什么用?安抚人心就是个笑话。
而更令他心惊胆颤的是,城外的汾水,已经渐渐聚拢高悬,显然,要不了两三日,就要水淹太原了。
这又如何是好?
城池能抵挡人,却挡不住汾水。
心事重重之下,他回到了家中,吃食之后,他对着妻儿说道:“即今日起,全家搬到后楼去住,那里地势高些,这里就罢了,不再用。”
妻儿满脸疑惑,但却不敢再问,只能点头应下。
而用罢餐食,他思虑着未来时,突然管家进来,言语有贵客求见。
“半夜求见?何人如此神秘?”
马峰思虑一会儿,点头道:“让他进来,我倒要想看看是何许人也!”
很快,一个披着斗篷的大汉走了进来,一穿着短衣褐服,但气质昂然,有一股傲气从眼神中发出。
“马宣徽有礼了!”男人拱手说道。
“不知贵客有个何事?”马峰面目严肃,声音低沉。
“关乎宣徽身家性命的大事!”男人笑着说道。
随即,不待其反应,从怀中掏出来一叠纸,足有两寸厚,堆满了桌面。
“来的匆忙,并未带一些金银,这是钱票,只是是天下钱庄,都可以兑换,约莫五千贯。”
“你是侮辱我?”马峰怒了,他猛地站起,说道:“唐人,你是小看马某了,某岂会因为些许钱财,就会背离大汉,痴心妄想。”
“马徽使误会了!”男人笑了笑,说道:“这是见面礼罢了。”
“虽然北汉上下甚是清贫,但区区五千贯,还是不足以收买堂堂的宣徽使的,某只是将其作为见面礼,想让您帮个忙。”
“您人脉深厚,见多识广,还希望您勾连一番,让太原改旗易帜,弃暗投明。”
马峰愣了,这不按套路出牌,接下来难道不是加钱吗?
见其一脸阴沉,男人再次说道:“实话与您说罢,不出两日,汾水将灌太原城,到时候一片水泊,太原城易如反掌。”
“那时,陛下已经有所谋算,虽然不想要屠城,但对于文武百官尽皆杀之,以泄愤怒。”
“你是说,文武百官?”马峰诧异道,不是说厚待归降者吗?怎么又不一样了。
“我主呢?”
“北汉国主,刘继恩,也将身首异处。”男人低声笑了笑,说道:“也许是绞死,也许是自杀,亦或者砍头,谁能想到呢。”
“太原城,实在是需要点教训了。”
“这——”马峰犹豫了,他心中越发地难受,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钱票,焦虑万分。
“我,我将如何?”
“如果马宣徽能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入城,也许政事堂无望,但六部九卿,还是有您一个位置的。”
男人轻声说道:“这不是我言语的,而是陛下亲自所言,凡打开城门者,文入六部,武入都督府,每人赏赐万贯。”
马峰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中,男人也不打扰,他知晓,那么优厚的条件,可是十分难得的,一般人都难以招架。
只见,马峰双目通红,面色严肃地说道:“某不求高官厚禄,唯独只求护我主性命。”
“这个——”男人想了想,犹豫道:“按照一般的情况,如果刘继恩顺应天命,表现不错的话,应该能活下来。”
“另外——”马峰沉吟不决,好一会儿,才说道:“钱票什么的无所谓,但马某喜好黄金,能否将钱票换成等价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