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恒通制药在浜口码头大火中损失惨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连公安大的学生都知道了,想来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对此,安浔除了觉得最近闲来无事针对安建邦的人变多了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表现得比身边事不关己的同学还淡定。
这一天下了行为心理学,安浔挽着黎曼曼下楼,身后同班的女生赶上来,跟上了两人。
“安浔,我昨天才听说了,前几天的仓库大火烧掉的是你家公司的货物啊,听说损失了很多钱,要不要紧啊?”
女生一步落后于安浔黎曼曼,顺着人流往下走的时候,关切开口。
最近班上关心安浔的人变多了,黎曼曼总觉得有讨好之嫌。
安浔没回头,一贯那样不冷淡不热情的样子,拐过一道弯:“应该没事吧,我也不清楚呢。”
“是么,嗯,不过你家公司那么大,区区一场大火肯定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现在一般也都有保险公司可以赔偿的,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女生再接再厉。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担心了,刚刚上过行为心理学,好好学啊。
安浔继续往前:“嗯,也许吧,谁知道呢。”
额…
女生接不下去了,总觉得自从卿梓璇搬走之后,安浔对着她们就越来越高冷了…
话说她连卿梓璇上网的记录都能查出来,会不会早就知道她们之前在QQ群骂她的事了啊,女生紧张的想了想,被身后同学撞了撞肩。
“行了少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你没看出来人家不想搭理你们么。”后来的女生讲话很直接,“人家现在可不一样了,听我表姐说,安浔可能没多久就要订婚了。”
先前的女生很是诧异:“订婚,才大一?”
“可不是么,找到好人家就先嫁了呗!”后来的女生努努嘴,“人家可是要带着大笔嫁妆嫁入豪门的人,当然不屑于跟我们做朋友。”
说着女生像是还不解气:“而且自己家里的事都这么不上心,冷血!”
“我听得到呢。”
结果那小声诽谤刚刚话落,前方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淡淡女声,冷冷冰凉。
方才女生说的话附近走着的同学都听到了,正觉得她太八卦,结果猛然就被当事人抓了包。
一时不少人回头,说坏话的女生一紧张,脚下一个不稳踩空了一截楼梯,要不是身边的同学拽住她,差一点扑下去!
四周沉寂两秒,爆发一阵哄笑,呵呵,有胆子说人坏话没胆子认,真无聊!
哄笑之中,女生尴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前方黎曼曼勾着安浔,没憋住哈哈一笑,安浔瞥她一眼,伸手去捏她鼻子,两个姑娘打闹了一会儿,头也没回走远了。
身后,楼梯上,同样下课跟着人群走出来,严易泽远远看到安浔的背影,看着那抹浅绿在一楼楼梯拐角处一闪,消失眼前。
安浔本不是这样与人争锋相对的个性,今天当众揭穿同学…他怎么看都觉得她今天心情非常好。
好到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挽着黎曼曼那样笑,明媚得比春日阳光还要温暖,没心没肺的,让他心生怅然。
如今他只有在每周六实习的时候能遇到她,看她泰然自若毫不避嫌的与自己相处。
她专业很强,天赋很高,遇人含着三分笑,武陵区刑侦队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而他,对于她也许就是那一群人里头最路人甲的那一类,看到打个招呼,转头便忘记。
安浔同黎曼曼嘻嘻哈哈走出教学楼,当然顾不上谁的惆怅。
这段时间安浔心情好,黎曼曼情绪也恢复了很多,两人聚在一起话题越来越没营养,说笑着走过春意盎然的林间小道,这个年纪的姑娘,不施粉黛青春逼人,到哪里都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小路旁,两个男生看了片刻,其中一个感慨:“我们安浔真是越大越标志了~”
那语气说得多熟似的,其实他都不是公安大的…
评价发表之后,身边同伴半天没回应,男生一偏头,望上身边哥们微皱的眉眼:“啧,敢情你没看安浔啊,是在看黎二曼童鞋?”
什么黎二曼,林爽不悦瞥去一眼:“是黎曼曼。”
“呵呵,是啊,黎二曼,double曼~话说你这样可不好啊,都有女朋友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这叫啥,吃不到的总是最香的?~”
男生搭着林爽的肩,两人朝着反方向走,他笑着摇摇头:“其实啊,当初人姑娘跟你出去玩吃个饭还非得跟你AA制我就看出来了,多半是追不上滴…”
“曼曼哇,是个好姑娘呢~”
男生感叹一句,林爽皱眉更深。
“妹的你现在跟我说是好姑娘有毛用啊,走了!”
——
隔日,周六,距离浜口码头大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试过了所有方法,安建邦终于被逼到了绝境。
那日傍晚,带着林跃给他的地址,他提着一个皮箱到了老城区,七拐八弯绕过鸡肠子一般的小巷,终于找到了那间标注为清水街1777号的漆红色大门。
彼时夕阳西下,将几乎淹没铁门的爬山虎染成一片金绿。
那墙上的门牌上锈迹斑斑,四周的一切喧嚣而质朴,穿着一身正装,站在大门前,安建邦浑身冒汗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腿都在打颤,过了很久,才伸手摁响了门牌下的按铃。
清水街1777号,临江最大的地下钱庄,对方明确要求,今晚贷款方一人前来。
林跃告诉他,这个地下钱庄很靠谱,说好的利息期限绝对不会随意变更,信守道义,因为这个钱庄,隶属临江黑社会组织——义信!
当初听到这两个字,安建邦惊愕得几乎窒息,而此时此刻,带着同样的感觉,他站在钱庄门口,夕阳之下,几近难以呼吸。
哗啦一声,下一刻门上的小窗忽然打开——
“暗号。”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的脸一瞬出现在小门后方,铜铃一般的一双大眼望下来,下了安建邦一跳,他慌忙抱紧了皮包:“无骨鱼,暗号无骨鱼!”
哗啦一声,下一刻门上的小窗又关上了,安建邦汗如雨下等了十几秒,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男人,身穿一件黑色背心身材高大,露在外头的肌肤上覆满了青绿色纹身,符合所有普罗大众对一个黑社会的幻想…
安建邦吓得一哆嗦,被男人瞪着,竟是逃跑都不敢,朝门内张望了两眼,终是咬牙走了进去。
那里原是一个地下赌场,里头乌烟瘴气灯光晦暗,数十桌赌局在没有丝毫自然光投入的暗室里摆铺开来。
安建邦走出几步,一眼看见身前不远处的一张牌桌上,一摞摞美金堆积成堆,几个外国人正撩着膀子赌得起劲。
安建邦被钱吸引,愣愣的盯着看,直至身后传来冰冷男声:“不要磨蹭,跟着来!”
安建邦惊了惊,慌忙回头,跟上方才开门的高大男人,一路走过赌场,经过一条漆黑走廊,越走越深,直到身后吵杂的人声被远远抛下,安建邦揣着一颗越跳越快的心,来到了一扇漆黑大门前。
高大男人敲了敲门,将门打开一条缝,冷冷斜睨安建邦一眼,见他不动,不耐烦的伸手一推,将他一下拍进了那房间。
“等…我…!”
安建邦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猛一抬眼,入眼是一间装修考究的小房间,里头一对沙发,一排酒架,静幽幽的吧台方向站着一个黑衣的高大保镖,吧台后方一个肩背宽厚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轻点着架子上的酒,片刻抽出一瓶,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男人,寸板头,白衬衫,明明穿得还算考究,身上的戾气却像是压都压不住。
他一动,肩背臂膀上的肌肉在衣料下膨胀,那一张宽大的脸上似乎都满是肌肉寸寸紧绷,看得安建邦浑身一抖,下一刻男人提酒从吧台后绕出来,忽然咧嘴笑了。
“安董事长?呵,站着干嘛,去沙发坐。”
他招呼安建邦一声,顺手将酒递给身后的保镖,保镖拿去开瓶,男人径直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笑意懒散,安建邦挣扎两秒,寸寸挪过去,坐在了男人对面的沙发上。
这…这就是义信老大?
安建邦紧张万分,根本不敢多看,放下公文包在腿上,扣着包沿,片刻,他低声开口:“我今天来,想问你们借两千万,公司需要周转,我急需用钱,不然,不然也不会找过来…”
他艰难话落,身侧保镖送来两杯高脚香槟。
安建邦愣着看男人伸出带着三枚宝石戒指的手掌,握上纤细的杯脚端起香槟来,不咸不淡的声线从对面传来:“借款关键是有借有还,我又怎么能相信安董事长您将来有钱还给义信?”
今晚来钱庄之前,林跃就特定叮嘱过安建邦,过来之后,对方无论提出多么刁钻的问题他也绝对不能放弃,另外也不能撒谎;
因为对方一定事先调查过恒通的情况,才会答应面谈,他要做的是坦诚交代如今面临的困境,然后积极阐明还款计划,只要对方能相信三分,贷款便能要到。
安建邦如今已经没什么自我判断能力,几乎背书一样,把这几天林跃给他想好的说辞背出来,语气倒是无比诚恳。
“我知道客观而言我的话并没有太大说服力,但是每一个来这里借钱的人肯定都是同样走投无路的情况,而我还有能够运营的公司,起死回生的可能性更大。”
说完林跃教的话,安建邦再聊了一下家人,展现出一副有担当有魄力,被全家人指望着的男主人模样,最后叹气低下了头。
对面,一杯香槟下肚,酒杯轻置在桌上,冷眼看了对面的安建邦片刻,男人点点头:“那行,两千万,今晚就提给你,贷款按月计息,息率——”
男人拖长尾音,安建邦忍不住抬头。
“息率,就按角计吧。”
那淡笑一声话落,安建邦愣了愣,一颗心随即跌倒谷底!
来之前他做过功课,高利贷行话中的角计,是指月息为百分之一角。
等于每一百元的借款,每个月的利息为一毛钱,两千万的利息便是二十万。
而高利贷复利计息,等同于,如果第一个月他没有办法还清两千万的借款,那么从下一个月开始,他的借款本金就将变成两千零二十万,在这个基础上再以百分之一角计息,复利下去,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一年后说不定利息都将支付不起!
角计是高利贷里很高的利息额了,安建邦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对他这么没信心,会给他这么高的利息!
“你,你没听懂我刚刚说的话么,我的还款能力是很好的,虽然现在公司面临困境,但是只要能有钱购买原料就可以正常运营,所以…”
安建邦一时激动脱口而出,猛一抬头的时候对上对面男人冷淡的目光,一瞬心惊!
下一刻他死死咬牙,既然今天来了,再畏畏缩缩也没有用,他的目的是贷款又不是要人家白给他钱,就算对方是黑社会老大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借不到钱而已!
“另外,我也实事求是跟你说,除了你这边的来源之外,我的大女儿今年将会和临江叶家的独生少爷订婚,到时她也会想办法帮衬家里,负担债务。所以我认为相比其他很多贷款人而言,我的情况应该是不差的,你们贷款给我,承担的风险会很小。”
这一句,安建邦直视入对面男人的眼,比之前的样子有底气了多。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他有安浔的遗产还有叶家这条线,届时无非东挪西用,他就不信安家这一次会死在一场意外大火上!
想着,安建邦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气,能跟黑社会老大这样交涉的人恐怕整个临江也没几个,想着,他顿了顿,甚至摆出了大无畏的姿态来。
“所以我请求降息,角计根本不符合我的实际情况,我认为分计,更为妥当!”
话落,安建邦双手握拳,坐得笔直,对视上了对面的男人,等待他给出一个答复。
四目相对,他承受着男人身上的压力,看着他一身的横肉一脸的威仪,之前突然生出的勇气开始一点一点流失。
他又开始冒汗了,心跳也越来越快,望上男人眸中的冷意,他开始隐隐后悔,难道,难道黑社会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生意如果谈不成就会动手?怎么…怎么会这样…
安建邦动摇了,眼看着对面男人冷淡着一张脸,眼底的寒意缓缓褪去,一点一点变成了玩味,最后缓缓的,甚至带上了一抹戏谑。
那抹神色看得他越来越慌乱,而那样的慌乱从眼底流露出来,只会让对方越来越愉悦!最后,就在安建邦再也承受不住即将落荒而逃的少一秒,对面的男人忽然抽动僵硬的皮肉笑了,哈哈大笑,露出了三颗金牙!
“不错,真不错!老子喜欢你的个性!”
男人说着,竟是起身两步走到安建邦身边,吓得他往后一缩!
“要降息是吧,分计是吧?可以,什么都是可以谈的嘛!”男人笑着,伸手扣上安建邦的肩,把他压回到了沙发上。
“只是降息的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当家才行!”
男人笑着,三颗明晃晃的金牙晃花了安建邦的眼,他懵着,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话,猛一抬头:“义信的老大…义信的老大不是你么?!”
…
“啊?!”
哈,哈哈哈!
那一句话落,男人愣了愣,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
“我?义信老大?!噗哈哈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老大?我这种人哈哈,我这种人,怎么可能!”
男人笑过,用力拍了拍安建邦的肩:“你当我们义信是什么地方,我们当家,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人。”
那一句,俯身说来,男人脸上的笑容像被扯掉了一般忽然敛去,眸中一抹幽然冷意,一瞬冻结安建邦的身心。
下一刻方才的黑衣保镖从吧台边的暗门出来,微微点头。
男人勾唇,一把把安建邦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今天你运气好,我家爷,要见你~”
——
“我,我不去了…我不借钱了,不借了!放我走,放我走!”
安建邦在被拖着朝暗门方向走的时候,开始奋力挣扎。
今晚,他所有的勇气仿佛都在上一秒用完了,他连站都站不稳,腿上没有半分力气,挣扎之间西装扣子崩了,领口被扯得皱皱巴巴,差一点皮鞋都蹬掉了一只!
如此狼狈,却是挣脱不了半分,被男人连拖带扯拽入暗门后的房间,再是喊出一句,安建邦忽然收了声!
那是一间比起外面的房间要宽敞得多的大书房,里头整齐的书架,配着红木书桌,血红色绒毯非常好的吸收了脚步声,安建邦最后嚷出的那一声,明明是全力,却是如同被四周的墙面吞掉了一般,闷声压抑!
他反应了一秒,回过神来,这整个房间用的都是消音材料,换句话说,就算自己在这里喊破喉咙,甚至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倏然的念头让安建邦心惊胆颤,了解到处境之后他再也不敢挣扎,呆愣着站在了书房中央。
下一刻,当他惊异抬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圆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从书房角落走出来,端着一把椅子,慢腾腾的摆在了他脚边。
安建邦全然愣神!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一周前刚刚见过他,就在火灾发生隔日的那个清晨!
他不是浜口码头的人么,不是负责同他洽谈赔偿金额的那个小经理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来,您请坐。”
男人放下椅子,抬头笑眯眯的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谄媚又精明的模样,他绝对不会认错!
却是紧接着,在他死死盯着胖男人目瞪口呆的下一秒,暗门之外,竟是走进第二个人来!
那一袭白色长衫,仙风道骨,三七分的短发一丝不苟,贴在额头!
安建邦呆愣的目光中,那人神色淡淡走近,为他奉了一碗茶,青瓷端上椅子配套的小桌,他随即退后,站到到了胖男人身旁。
那人,是之前茶山的老者,那个给他开出了天价原料的文人!
一时之间,遇见两人,刹那千丝万缕的思绪涌上心头,一周以来,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意外,伴随着绝望震惊,汇聚成了一个叫他遍体生寒的猜测来!
呆愣时刻,身边金牙男人伸手用力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狼狈跌坐下去,同一刻,书房一侧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大门,缓缓开启!
——
临江的黄昏,某地的清晨,伴随氤氲晨曦,同样宽大温暖的一间书房内,满头银发的女士端坐在书桌前,透过鼻梁上秀气的老花镜,认真审核桌上的资料。
咖啡袅袅的香气旋绕,清晨美好的氛围中,女士手持老式蘸水笔,在纸张空白处写下几行字,漂亮的英文手写体,端庄秀丽。
伴随一声轻响,书房尽头的电梯大门缓缓开启,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孩手持一份文件从电梯内走出来,款款朝着书桌方向而去。
女孩很漂亮,一头金发,高挑丰腴,走到桌边微微俯身,俏丽的容颜是北欧美人特有的精致迷人。
“Master,new_mission_from_V。”【主人,从V那里来新任务。】
女孩说着将手中文件递出,双手交握身前,沉静等候。
书桌后方,优雅的女士持笔写完最后一行字,抬头拿起文件,打开封页扫了一眼,本来微微笑着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再抬眼时,已是将文件阖上。
“Refuse。”【拒绝。】
她直接给出了指令,书桌前的女孩低头应下,却是女士随后跟上的那一句,让她微微诧异的抬起头来。
“End_all_the_transactions_with_V_from_now_on。”【从即刻开始,终止同V之间的所有交易。】
那清冷一句,带着北欧厚重的口音。
女士端坐的位子后方,墙面上黑曜石镶嵌成的三角标志上,带着皇冠的黑骷髅,露着干枯的微笑。
这里,是ICA。
ICA,International_Contract_Agency,从英文直译上来看,很像是一个国际贸易组织,实则却可以理解为一个中介组织,提供国际暗杀和佣兵服务,构架世界各国有需要的雇主,同各大杀手组织之间的桥梁。
ICA接待任何值得接待的贵客,承接一切值得承接的任务,提供最专业的执行者,确保任务完成。
拒接任务并不奇怪,只是彻底断掉同多年大客户的生意往来?女孩偷偷打量了一眼主人的神色,非常好奇此次任务的内容。
只是她当然不能问。
“What_about_the_former_missions?”【那之前已经进行的任务如何处理?】
女孩请示一句。
“Let_them_fix_it_by_themselves。”【让他们自己协商解决。】
这一句,立场已经很明确,至此ICA将退出中介职责,不再接受客户V的任何任务,而以往同他已经建立了雇佣关系的组织或个人,则由他们自己判断交易是否继续进行。
“Aye。”【是!】
女孩俯身应下,转身离去,高跟鞋敲过大理石地面,带起清越声响,直至电梯门再度缓缓关上,书桌后,银发女士叹了口气,片刻再次翻开文件,看了一眼。
作为一个中介组织,做着杀手买卖的生意,今日的客户可能就是明日客户的仇敌,生意越多,树敌越多,要平衡好如今的关系,只有一个信条,谨慎判断。
判断什么任务能接,什么任务不能,是她几十年来职责所在。万幸的是,她一直做得非常好。
垂眸,淡淡望上文件第一页那张彩打照片,那一对青黑淡漠的双眸入眼,温暖晨曦间,竟是让人微微生寒。
阖上文件,她连同支票一起,缓缓撕碎。
她不清楚V是为何牵扯上了他。
她只期望ICA的抽离,尚在安全之时!
…
另一头,伴随着那声电梯轻响,铁门缓缓开启,一时间书房里空气仿似都冷上了几分,安建邦慌乱着抬眼,一眼,对上了那双青黑淡漠的双眸。
那一双眼,深得,透不出半点光亮,内里气氛,冷得,如同极盛之夜天边最苍凉一抹暗色!
那双眼,属于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除却眼睛,他还有着一张寒若雪月般的清冷容颜,自那处而来,似带来漫天覆地的阴冷幽暗。
屏着气息,安建邦不自觉死死扣住身前桌沿,浑身大汗心率不稳,直至那一身黑衣的男人行至桌边,在椅子上坐下,全程他没有看他一眼,举手投足间隐隐带着三分清贵慵懒。
那一刻,整间书房里鸦雀无声,安建邦太紧张了,他没有发觉身后的三人微微俯身是恭谨的表情,却是真切的感觉到了男人出现后带出的极致压抑,完完全全的,被他身后一字排开的八名黑衣保镖吓愣了神!
下一刻,墨瞳轻抬,他幽幽,望上了他的眼。
“听说,你要求降息?”
那一句,冰凉幽冷,听入耳朵里,如同一条腻滑小蛇跐溜一下没入心底,怔得安建邦浑身冷颤!
他辨出了男人的身份,他,他才是真正的义信当家人!
他从未想过他竟是这样年轻!
他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可怖!
“当家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却是在安建邦愣神的下一秒,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之前被他误以为是老大的金牙男人一个熊掌拍上安建邦的后脑勺,把他打得猛烈咳嗽起来!
安建邦彻底吓傻了!
“我…我不贷款了…放过我…放过…”
他低着头,红着脸,一头近日刚刚染回全黑的头发乱糟糟的铺在头顶,狼狈万分!
对面,墨瞳清冷,霍城淡淡望去,其实他稍稍有些意外,安浔的父亲会是这副模样。
只是再一想到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眸中寒意漫起的时候,他想,父亲?只是所谓的父亲而已。
“顾三,按照义信的规矩,进了钱庄却不借钱的,如何处置?”他淡淡开口。
身侧,高大冷峻的男人沉颜俯身:“按照义信规矩,进了钱庄却是没有立下借款合同者,剜去双眼,使之不能视物;挖掉舌头,使之不能言论;断去双手,使之不能书写——”
淡然说完这一对叫人魂游天外的恐怖言论,顾三抬头望向安建邦,算是给他一个理由:“因为没有合同约束,就不能保证你不会透露在钱庄见到的一切,留你一命,已是当家仁慈。”
对上顾三那双古水无波的眼,这一刻,安建邦终于明白了…
浜口码头的经验,是义信的人。
茶山的老者,是义信的人!
火烧仓库,抬高药价,最后逼他借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义信做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而他,早已再对面那男人的算计之中!
僵硬着神色,安建邦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猜不到,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钱?
呵呵,他要的,绝对不会是钱!
下一刻,对上那憋得通红,开始隐隐透出崩溃的容颜,霍城微微偏头,忽然,弯起嘴角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
淡漠容颜因着一抹笑意,浅浅风致轻扬。
只是他越是这样笑,越恐怖!
“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今日你来,我备了三个选项。”
那清冷男声淡淡响起的时候,安建邦像是已经全然没有了感知。
笑着,他说:“第一个,你走私违禁药品的行为曝光,恒通破产,你去坐牢,钱,自是不用借了。”
“第二个,义信借钱给你,角息计,你用这钱买我的原叶,生产药品出售,还上我的钱,可以试试,能坚持多久。”
这一句,算是光明正大承认了所有设计,简直贱的可以!
“第三个。”霍城抬眼,笑容中,凉意更盛。
“第三个,我借你钱,不收息,原叶打折卖给你,一切都好商量,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一句,终是说到了关键,安建邦抬眼,对上那张又清又艳的容颜,死死咬牙!
坐牢?还贷?
呵,呵呵呵!
他有这样的选择么,今日他羊入虎口如果不答应那第三个条件,恐怕当场就会死在这里,他根本没有选择!
“是什么,条件!”字字顿顿,安建邦咬牙开口!
那一刻,那双幽冷墨瞳里,像是一瞬带起了一道晶亮的光,那样炫目,又像是,那样疯狂!
“不难。”他轻轻吐息,“是一件,你做惯了的事。”
“安家,一惯的常态,喜欢,卖女儿。”
“出一次危机,卖一次;谁家有钱,卖给谁。”
他幽幽的说,说着,幽幽的站起来,那一双墨色的眸子,凝望而来,像是黑洞一般能吸尽人的灵魂,用着那样一双眼,他盯着他,笑意微凉。
那样的笑容中,安建邦浑身颤抖,震惊到无以复加!
“整个临江我最有钱,所以卖给我。”
“我要,安浔。”
…
清冷一句,如冰锥入心!
下一刻不知是如何想的,安建邦忽然一下暴起,怒瞪着一双眼,张口就要吼出什么来!
却是还未待他说话,身后男人一个猛扑上来,死死摁住他的后颈,一击猛掼把人砸到了书桌上!
安建邦疼得剧烈咳嗽,喉管深处漫起一片甜腥!下一刻眼前光影一闪,竟是一把锋利尖刀,深深扎在了眼前!
清冷气息自高处而下,散在他耳边。
“提醒一句,这是交易。”
“就像刚才提到的,交易成功的人才能平安离开,不成功的,就留一部分下来。”
绝望的安建邦,此刻面对的,绝对是他活到至今遇见的最匪夷所思的局面!
一个男人,跟他说要娶他的女儿!
娶不到,便挖他的眼断他的舌头砍断他的手!
尖刀寒光中,他只听得耳边一声轻叹。
“我娶安浔,跟你无关。”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在提亲。”
------题外话------
霍小城:安安我其实是来提亲的么么哒╭(╯3╰)╮
安建邦:…尼玛有这样提亲的么你懂不懂我是你岳父,岳父大人!你居然敢这样!安浔,看你养出来的人!
安小浔:没办法,月票喂大的,就是这么生猛~╮(╯_╰)╭以后还有更生猛的,想看,月票继续来~
——
周六问题来啦:
价值18币问题:安建邦的秘书叫什么名字?
价值58币问题:霍城地下钱庄地址是多少(注:答案在今天章节中)
价值118币问题:霍城设计了一个三连环的计策设计安建邦,请简单列举他做的三件事。
问题抢答制,每人只能选一个问题回答,否则答案作废。
第一个答对问题的亲,打赏问题对应的520小说币,欢迎大家来参加!以后每周六都有同样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