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京城下,太阳还没出来,但天色已经亮了。早春之时,空气中还带着了浓重的寒意。但对正处于厮杀中的东蒙古与高丽阵营而言,谁都感觉不到冷。
因为充满高丽语的厮杀声中,无论是都房私兵,还是被俘后逼着上战争的高丽俘兵,都表现得异常卖力。手中的大刀砍起同讲高丽话的同胞来,也丝毫没有手软。
每个人都在争取活命的机会,每个人都在向自己的主子表现着自己的价值。
原高丽小兵李永基就是其中的一员。成为官军,他是被财主家花钱买去顶替的。虽然进入军营后,少不了挨打受辱,但还好有一口吃的。比起以前经常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还是要好一些。
本来在听到自己要跟蒙古人打仗,他都没想过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好在他们的主将崔愈恭宽仁,早早投降,保住了他们的一条性命。
如今只要杀了眼前这些被称为‘崔氏护卫’的私兵,他就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了,因而他表现得非常卖力。哪怕自己的脸被划伤了,胳膊也挨了一刀,但他还是拼命的杀死那些私兵。
有些高丽俘兵被杀的有些胆怯了,尤其看到遍地是死人,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哀嚎的情况下,就有了后退的想法。
但退不了百步,数支箭矢就激射而来。那后退的俘兵顿时后背中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却是作为监军的东蒙古士兵,不允许任何俘兵后退。
崔怡看着自己的私兵竟然没有压倒性的将俘兵歼灭,脸色难看的如同锅灰似的。刚好身旁有官员肚子不合时宜的闷响了一声,却是饿了。
“上将军恕罪,小臣失仪,罪该万死!”,一个长得头大如牛,满身肥肉的官员吓得直哆嗦,跪地求饶道。
“来人,给我将这头猪扔出城去抗敌!”,崔怡语气森然的说着,已经决定了这个倒霉官员的命运。
这个时候,有军将看到底下的将士打的难分难解,出声问道:“上将军,不若派遣援军吧?”如果不能在蒙古人跟前掰回一局,那之后即便闭城不出,城内的人也对打败蒙古人没有任何信心。并且在后来的谈判中,也占据不了任何优势。
崔怡闻言,视线上移,很快注意到对面已经严阵以待的东蒙古骑兵。如果自己派遣援军进入战场,那对面,很可能也会跟进。因而想了想,他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同样,阿当罕这边,崔愈恭看到自己的将士虽然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敌之心,但无奈武器还是士兵体格,都整体不如都房私兵。且他的军中,普通将士都是没有着甲的,
这在与全身披甲的私兵战斗中,往往需要两个甚至三个打一个。这也是俘兵的数量虽比私兵多上两三倍,却只能做到相持状态的缘由。
便硬着头皮再次向阿当罕请求,希望能增兵。毕竟自己的俘军可是有两万人,如今只派出去一万人,如果将剩下的压上去,绝对能打破场上的平衡。
“混账!排兵布阵,本将自有谋划,何须你几次三番的多言。若要再求,你便亲自上战场走一遭吧!”
崔愈恭顿时心中一寒,自己的军队重要,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从前他敢无所畏惧的杀那些叛逆,是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而现在,他可不觉得武器落后的自家军队能完全打败武器优良的都房私兵。
李永基不知道后方大将们的心思,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越来越重,手臂也越来越酸。但为了活命,他一刻都不敢停。直到他被一名还没完全死去的私兵绊倒,他才萌生了一个想法。
便趁着敌人被己方的将士挡住,赶紧脱下对方的战甲,系在胸口肚子等关键位置。头盔他不敢戴,因为若被误认为是敌军,己方士兵可不会听他解释,就会直接举刀砍来。
这么僵持着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俘军这边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也是远道而来,俘军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虽然人数占优,可体力上却是劣势。
在持久战下,最先支撑不住的必定是俘军。
“李千户,让火筒兵开路吧!”,见底下的兵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给城上的高丽人也表现得足够了,阿当罕当即下令道。
“呜呜!”,撤兵的号角声吹响,本就接近崩溃得俘兵们顿时大喜。一个两个,纷纷往己方军营跑去。
“撤了!撤了!”,在城上看到这一幕的高丽朝臣们都大喜过望。似乎像取得了一场大捷似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但崔怡还是冷静的很!
他知道真正的蒙古人还没出动,因而哪怕蒙古人撤兵了,他还是让人跟着下令撤兵。无论如何,一场小胜已经足够了。
但就在城门开启,自己的私兵开始往城内撤离时,蒙古军队那边的骑兵开始动了。
如果说什么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话,崔怡当下就真正的见识到了。大量的蒙古骑兵像宣泄的洪水似的,骤然往撤退中的都房私兵冲来。
“射箭!射箭!”,崔怡当即下令道。都房私兵是他的权势与地位的保证,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他们就这么成了蒙古人的刀下亡魂。
但就在这时,骑兵之中忽然冲出上百道扛着某种柱子的士兵。没等崔怡细看,轰轰轰的火光就直冲城门而去。
一些挡在火花前方的私兵都没能看清被火光包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砰然炸响就将其轰杀成肉糜。四散的碎片又像收割的镰刀似的,将爆炸周围的活物全部清空。
还有数道火球直接撞上了城门。原本还挤在城门处的私兵们也都在第一时间被清空。侥幸躲在门后逃过一命的,都还没能从刚才的爆炸声中缓过神来,又有数道火花已撞上了洞开的门板,
“啊!”,惨叫声从城下传到城头,不过瞬息之间。崔怡听着就如同是给自己的催命符似的,不用他下令,周围的朝臣们都已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