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鲁朵城,历经一月之久,额吉塔娜跟随汗庭的使团一道,回到了漠北草原。虽说她很想抓紧时间,继续东行,从而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蒙古。但回程的路上由不得她做主,且她的东蒙古使团,也某种程度上被汗庭的使团控制了起来。
以致她无法传信给兀鲁图斯,告诉对方汗庭这边不怀好意,千万要做好准备。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有人来通知她。说是东蒙古那边派使者来了,请她前去一趟。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得听对方的安排。
而在另一边,进入漠北草原的王文统在汗庭的某个千户带领下,来到窝鲁朵城。和满洲里有点类似,窝鲁朵城几乎都是以灰白色的帐篷为主。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座帐篷之城多了一道石头铸造的城墙。
不过并不高大,而且城墙的缝隙间,长了一簇簇生命力顽强的荒草,看上去很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进了内里,勉强称之为街道的土路上散落着分不清是牲畜还是人的米田共便,浓重的膻腥味也马上冲入王文统的肺腑。
时而还有满身油污,看上去脏兮兮的蒙古人从帐篷中出来,好奇的看着他这个身着儒服的汉人使者。
或许是在东蒙古待惯了,所以在他印象里,以为汗庭的蒙古人也和东蒙古的蒙古人一样,衣衫干净,街道上也很难看到污秽之物。如果不是带路的千户明显趾高气昂的模样,他都以为自己被带错地方了。
“血腥、野蛮、落后、残忍、肮脏!”,这是他在心里,暗自对蒙古汗庭的评价。从萨里川看到的木桩尸体,到现在落后的汗庭驻地,他越发觉得东蒙古与蒙古汗庭是两个世界。同时也更加佩服兀鲁图斯,能将一个落后族群,完全改变掉这些恶劣的习性。
让他不舒服的不仅如此,生活在窝鲁朵城的除了那些明显肮脏,但却身份尊贵的那颜们以外,还有数量庞大的奴隶。这些人供养着那些那颜们的一切,并且还要遭受打骂和肆意虐杀。很多奴隶都衣不蔽体,看着就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在东蒙古境内,除了官府,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允许蓄奴的。而且即便是那些被官府特意贬斥的官奴,也都在付出一定的劳动年限后,有机会获得自由民的身份。
这和汗庭永无出头之日的奴隶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并且那些在矿场和指定工坊工作的官奴,至少能吃饱穿暖。这让王文统终于有些理解兀鲁图斯曾说过的话,‘人不是机器,人是有感情和创造性的。若是当机器使用,那和使用牲畜有什么区别!’。
在王文统眼里,汗庭的这些那颜们,完全是将人当成了牲畜。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逃奴逃入瀚州,和地狱般的汗庭相比,东蒙古简直就是逃奴们的天堂。那位被钉死在木桩上的女人和她即将出世的孩子,曾经大概也有着进入天堂的幻想吧。
王文统一路走,一路看,心里正心生感触之际,领路的千户忽然停了下来。
就见一个蒙古打扮的士兵正从一道帐篷内拖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其瞳孔睁得大大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片青紫。
更关键是,那个女孩明显年龄不大。这样死不瞑目的拖出来,很难想象活着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样的折磨。
“又死一个了么?”,那位千户似乎认识士兵的主子,笑着问道。
“是呀!那颜说汉女虽长得不错,但太不经摧残了!”那蒙古士兵应声道。
“哈哈哈,汉女就是如此娇弱。我那里还有不少汉女,若你们主子喜欢,尽可以去领。”
“好说好说!”两人这么别过的时候,王文统对汗庭的蒙古人已经起了杀心。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这群毫无人性的禽兽。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旦动手,别说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会坏了兀鲁图斯的大事。
只能尽力辅佐兀鲁图斯,等其壮大后,让汉人的境地不至于这么悲苦。
到了一座宽大的营帐前,领路的千户就让他等候了稍许。没多久,帘子掀开,却是允他进去了。
内里坐了好些人!
和外面见到的蒙古那颜们相比,内里的人们衣衫更加油腻不堪。王文统知道蒙古人的规矩,衣服越油腻就代表地位越高贵!虽然在东蒙古,这已经成了一项被全民参与打击的成规陋习。
此刻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女人!临行前有交待过,阿巴图在温都尔汗也提醒过他。如今汗庭由成吉思汗的第三位公主--阿拉海别吉监国。
论相貌,三公主确实算得上中上之姿。若是能换上一副干净的衣衫,或许姿色更佳。眼睛和大多数蒙古人不同,丹凤眼,眉发狭长,透着几分聪慧。
在其下首则坐了一些蒙古那颜,王文统主要关注的有两人。其一是距离三公主很近的中年男人,身着传统的蒙古袍服,脑袋后盘着辫子。虽然只是静静的坐着,却无形的有种让人不得不关注的威慑力。
如果没有猜测,那对方很有可能是原本攻伐金国的太师木华黎了。他的威名王文统很早就听过,今日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就不免多看了两眼。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顿时别过脸来,凌厉的眼神中,似乎让王文统看到了尸山血海。
他赶紧垂下头,匆忙移开视线。
第二个让他特别关注的是一个身着儒服,头戴发冠,完全一副羽扇纶巾的汉人儒士。此人留着美髯,相貌堂堂,王文统有些疑惑,汗庭之中,何曾有过这样一位地位不低的汉人儒士?
如果有,他又为何未曾听闻过,且来的时候,大都督为何又未主动提及。
安耐住心下的疑惑,他跪下行礼道:“东蒙古使臣王文统,拜见三公主殿下。”
“起来吧!不知九王派你过来,所为何事?”
“禀公主,王某是为汗庭与东蒙古的和平而来。”
“求和么?九王难道怕了?”,阿拉海别吉有些意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