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人们提到难民,脑海里想的画面便是中东北非等地,试图乘船跨越地中海,或是乘坐火车、卡车、汽车、飞机等各种交通方式,到达高福利的欧洲国家享受‘幸福’生活的一群人。
虽然前往的路途也算艰辛,但却远远称不上残酷。
而在这时代,出于统治者对人命的漠视,前往明国的难民只能通过双腿一步步的走着去。他们也追求‘幸福’生活,但他们对‘幸福’的定义与后世的难民不同。
他们只求有块地能租给自己耕种,能让自己不用饿死。有座不算美观甚至称不上坚固的房子,哪怕住地窝子,住山洞里,住别人的屋檐下,他们都可以接受。只要可以稍稍挡一下冬日的寒风和雨雪,让他们熬过去就可以。
如此简单甚至称不上‘幸福’的幸福,却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普通人所追求‘幸福’。
且在这段追求‘幸福’的路上,磨难也是紧紧与之伴随一起的。很多人,甚至都会在这段路上丢了性命。
其中老人和孩子是最先被抛弃的。
并且还‘废物利用’,不等他们的尸体被彻底冻成冰雕,就被饥肠辘辘的同行饥民给大卸八块了。
这不是有多么的仇恨对方,纯粹的只是饿了!
没有经历过吃树皮、吃观音土,活活饿死的后世人很难想象,那种肚子里像是有火在烧,眼睛总是看到虚影的饥饿感觉,是那么的折磨人。
所以吃人肉,虽然有些违背良知。但为了活命,却只能不管不顾了。
其次是女人,相比男人,女人出于身体条件的缘故,很容易处于弱势地位。而这个时代又对女人称不上尊重,更是加重了女人地位的弱势。在饿极了的情况下,这些踏上逃难之路的女人也会成为那些男人发泄欲望后,用来果腹的肉糜。
于是前往明国的路,完全成了一段用血与肉铺就出来的死亡之路。
可是这些饥肠辘辘,将近饿死的难民别无选择。
是留在家乡等着饿死,然后被其他人分食。还是迈开双腿,前往大明求得一条活路。但凡是个人,都会凭借本能做出选择。
兀鲁图斯不是圣母,也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
但看着暗卫从金国南京路、蒙古汗庭的河北两地呈送来的奏报时,还是生出一种酸涩、悲哀、心痛之感。
在那些上层人士眼里,这些低贱还惹事生非的百姓就该活活饿死。还想反抗,简直是不可饶恕。
兀鲁图斯知道,真实的情况肯定比奏报上的文字要残酷得多。仅根据目前暗卫了解到的,南京路、河北两地冻饿而死的百姓,就有十余万人。易子而食,成为百姓们约定俗成的‘交易’。
其中河北各大世候的统治区更甚!
相比金国还算是一个完整的朝廷,考虑到人心的缘故,也会装模作样的,让各地官府进行一定的救济。
那河北各地的世候们,就完全是敲脂吸髓的恶鬼了。
他们完全不会考虑当地的民心如何,只要讨好上面的蒙古主子,无论在领地里干出怎样天怒人怨的事,都不会被问责。
毕竟在蒙古那颜们的眼里,低贱的牧奴只配吃草的。至于汉地那些连牧奴都不算的两脚羊,死多少都不会理会。
所以救济是别想了!
而且效忠世候的各个地主豪强们,还想方设法,抢走百姓们最后一点存粮。
本来正月旦日以后,天气就该逐渐转暖的。哪里知道,老天爷像是要收人似的,还连降数场大雪。
这天寒地冻的,比之冬日里最冷的时候还要冷。
如此情景,春耕都可能要延后了。百姓们更是紧衣缩食,巴望着能挺过这寒冷的冬日。
可那些吃人的税吏下偏偏要这时候下来收粮,完全是将人往绝路上逼。
如此,也招致河北的难民潮愈演愈烈了。
兀鲁图斯向来不喜欢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人心,但看到河北世候的反智操作,还是忍不住猜想,他们是真的没粮吗?还是嫌弃底下的百姓多了,所以故意要弄死一批人,好让境内的叛乱平息一点儿。
更或是蒙古汗庭的授意?
从而清出一些空地,用来放羊?
不管如何,那些一心想着来明国求活路的难民是必须要解决的!
此刻兀鲁图斯站在城门楼上,目光眺望着南方。可惜大雪覆盖着一切,他也看不到什么。那些在中原大地遭难的百姓,就更是看不到了。
萨里彦不合有些着急的瞧着兀鲁图斯的背影。虽然大雪已经停了有些天了,但因气温很低的缘故,却是一直都没融化。寒风也是持续不断的吹着,站在高处,脸上就像在挨刀子似的。
“国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风大,想必尚书们应该拿个章程出来了。”
却是见底下的大臣们在王玄凌的奏章递上来后,不想着如何救下更多百姓的性命,却是针对王玄凌乃至山东官场的官吏们对难民的处置之策,而起了争执。
相互间那是争得相当精彩,唾沫横飞,就是没个有效的章程。
兀鲁图斯很是生气,就撂下话了。今儿若不拿个章程出来,大家就都别走了,一起在勤政殿吵着吧。
临行前,兀鲁图斯还让人将地龙给灭了。想必现在待在勤政殿的各个尚书们,肯定冻得不好受吧。
想着这些,兀鲁图斯也觉得浑身冷得厉害。便转身离开了城门楼,前往勤政殿。
远远的,便能看到敞开的殿门和内里走来走去的尚书们。
这还是兀鲁图斯故意让人打开的,看来各位尚书们也确实冻得难受。
等到了殿门前,枢密院的左枢密周绍马上带头跪下请罪道:“叩见国主,下臣藐视天威,该当死罪。”
说话时,不少尚书身子还像筛糠子似的,抖索得厉害。
想来也是当上大官后,开始养尊处优起来了。从前在草原上当牧奴时,其中的一些人可是穿着薄衣也没冻死的。
“废话不必说了,章程论得怎样了?”兀鲁图斯也没叫其,直接问道。
“回国主,我等已商量好章程,就等国主高见。”这次显然是真达成统一意见了,周绍说完后,也没别的尚书有别的话要说。
兀鲁图斯这才叫起,并让萨里彦不合将他们写好的章程拿过来给自己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