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清林府血溅明月夜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洒下如水白练，其光澄澈透亮、洁白无暇。
林管家住处前。
此时被林管家的儿子召集来此的一众林府家丁们，一个个都聚在此地，他们都不知道林管家大半夜的将他们唤来此地究竟是为了何事。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林管家林远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袍，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这一露面，原先还在嘈杂说着话的众人，立即就噤声了。
由此可见林远此人在林府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在这群下人们心中，还是颇有威严的。
林远的目光犀利如鹰隼般扫过眼前众人的脸，见无人敢与自己对视，心中对那件事的把握也随之大了几分。
众人只听他缓缓开口道，“今日林府发生了何事，相信诸位还没有谁不知道的。老爷他已经去了，夫人和小姐们很快也要离开这宅子，去往乡下。我今夜让犬子召集大家来此，也是想问问大家是否打算离开林府，另寻一条出路？”
林远话语刚落，便有一人急着接话道，“林府都要倒了，咱们这些人不去另寻生路，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等着活活饿死吗？”
说话这人还以为林管家这是在替林夫人出面，拉拢人继续留下呢。
又一人开口了，却是带了些质疑的口吻。
“林府今日才忽然出了事情，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上哪儿找出路去？再说了，老爷他人才刚走，林管家你就把我们召集起来说这些事情，怕是有些不合时宜吧？”
这人说完话后，还仔细瞧了瞧林管家的神色，他总觉得今晚的这个林管家和平日里看到的那个林管家，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听完这人的话，林管家背着光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森然的笑容。
众人只见他一个抬手，方才还在说话的那人，转眼间就被林管家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提在了手上。
此人未曾提防，这会儿被林远擒在手中，自是拼命挣扎。
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对方那只钳住他脖子的大手如同精钢铜铁一般，始终纹丝不动，根本不畏他的攻击。
未等众人惊呼出声，林远已是开口冷笑道，“不合时宜？你说我方才说的话不合时宜？”
“你，林远，放我下来，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被钳住脖子的这人，依然在拼命拍打着林远的双手。
但此时他的脸色已是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快因为缺氧窒息而说不出话来了。
正当人群中有人想站出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一声无比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某根树枝在发生断裂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
这个人的后脖骨与脊柱相连的部分，被人掐断了。
林远将这个人一把丢在地上，就如同丢掉一块破烂的抹布一样。
倒地的人脖子慢慢歪斜，他那双朝向众人所在方向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不多时，有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口鼻中缓缓流出，在泥土地上蜿蜒开来，又悄无声息的渗入地下，染红了一片土地。
林管家杀人了！他林远杀人了！
有人想要惊吼出声，可是方才林远出手的时候，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的手。在场的人，都不愿意成为下一个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竟是无人开口。
林远将双手负在身后，眯起眼睛的模样好似一只正在蛰伏的猛兽。
“很好，既然现在没有人张嘴乱插话了，那咱们就来谈谈正事。我林某人现在手上有一条明路，愿意指给诸位，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啊？”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就知道对方说的那条明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林远都已经先杀一人立威了再问出这话，任凭谁都知道，你指的那条路，恐怕是大家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吧！
可是现在，他们这群人还有的选吗？
见众人继续保持沉默，林远三言两语便说出了他的打算，众人听到这些话后，脸色皆是一变再变。
不少人都心生退意，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林远现在就在他们跟前盯着，谁要是敢掉头先走，指不准就是下一个被掐断脖子丢在地上的那个人。
看到众人依然继续保持沉默后，林远心知这些人未必都愿意听自己的指令去做事。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动了手，其他人也会跟着动手的。
一个人的恶念和恶行，可能很小，但是一旦把这种恶放到群体中，它就会被无限的扩大。
这就好比一个人最多只能抢劫单个店铺，但是一群人就敢打砸抢毁掉一条街。一个普通人平时可能连鸡都不敢杀，但把他放在杀手堆里，他可能杀人杀得比谁都凶残。
林远不一定知道这个原理，但是他知道事情一定会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若大家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咱们准备一下就出发了。按计划，我们先捣毁灵堂，再火烧林府，到时候这府中所有的婢女财物都将归你们所有！之后我林远方才承诺你们的后路，也绝对不会食言，我林远说到做到！”
给了一记大棒之后，必须再给点甜头，如此才能驱使别人为自己做事。
这点小道理，曾经闯荡过江湖的林远，早已谙熟于心。
见某些人渐渐意动，林远不禁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
他话音刚落，一道让众人熟悉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我有异议！”
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后，人群里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纷纷回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穿着一身素衣的林夫人，脸色铁青的朝众人走来。
在她身后，有八名中年仆妇一字排开，每一个看起来都是面带煞气。
这八人在场的众人都认识，可是他们却发现这八人此时全都是面沉如水，杀气腾腾，跟平日里坐在回廊下面闲聊嗑瓜子、还会笑着跟你打招呼的大婶模样比起来，这，这完全就不是一个人了啊！
两名穿白裙的丫鬟，走在林夫人左右两侧，手中各提着一盏白色灯笼。
黄色的火焰透过白色的灯笼纸，照在这群林府中女人们身上，竟叫人无端的从脚底板处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这凉意直冲脑门，甚至叫人胸口好似压上了一块大石板，有些透不过气来。
在听到林夫人方才的那句“我有异议！”后，林远便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林夫人未免也出现的太快了！
按照他林远的预计，等林夫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林府里都已经大火四起了才对。那时候，局面早已无法挽回。
之所以会出现眼下这一幕，都是因为他未曾预料到，府上那位素来柔弱的林家大小姐，竟会是今夜之事中最大的变数！
在亲眼看到林夫人现身后，林远知道他眼前的这群刚被自己用言语打压住的家丁们不能用了。
他也是生性果断之人，几个飞身跃起，提起自己的儿子，便要逃离林府。
林夫人已身在此地，怎会眼睁睁看着这个祸端逃走？
是以林远刚一动弹，她便一挥衣袖，大喝一声“将林远给我拿下！”
林夫人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四位仆妇已然健步如飞的朝林远围杀了过去。
林远手中刚抓到儿子，后脚就被四位仆妇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四人所站的位置将他的出路完全封死了。
他微眯着眼睛，扫过眼前的四位仆妇。
这几人平日里与他也是打过交道的。只是他从未想过，这几个女人居然和他一样，也是隐藏在林府的退隐高手。
看来这位林夫人才是林府中最深藏不露的人啊！
没等林远先行动手，这四人就已经朝他围攻而来。
其中两人侧攻他下盘，一人手劈他后方脖颈，一人握拳捶打他胸腔，危急之下，林远只得先放下了自己的儿子。
后者看到这张攻势，整个人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趁着四人围攻自己的爹，他准备装狗从四人间的缝隙里爬出去。
然而不知道是谁的一双大脚忽然从上方跺了下来，一下子踩碎了他后臀脊柱的经脉，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突然失去了知觉，全身如坠冰窟。
被四人密不透风的攻击追打到狼狈不堪的林远，此时已是双目赤红。
他已经看出了这四人的武功来路了，真没有想到那个家族的人居然会来到金陵城这种地方！
“啪”得一掌落下，林远胸前的肋骨再次断了几根，整个人飞出一丈地远。
他起身吐出一口鲜血后，突然扭头看向了正在远远注视着他的林夫人，无比狞笑的开口道，“林夫人，好一个林夫人！罗梦梦，没想到你居然是罗氏家族的人！只要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你很快就会死无全尸！”
听到林远的话后，林夫人双目陡然一寒，她冷声道，“送他上路！”
“哈哈哈，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又能如何？我林远在地下黄泉等着你！哈哈哈哈……”
林远的笑声未完，一只大手掌便从他的天灵盖上轰然拍下！
不过眨眼工夫，方才还肆意张狂的林远，已是软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解决完此人后，四名仆妇再次回到了林夫人身边。
此时另外四名仆妇也纷纷出手，她们的目标是方才听到了林远那番话的人。
除了夫人的心腹，任何知道夫人真正身份的人，都必须死。
“夫人，人都已经处理完了。现在该怎么办？”一名仆妇恭敬的开口问道。
“先把这里都清理干净。明天家里还会有客人来，不能惊吓到他们。对外就说家中的管家和仆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夕之间全跑光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妇孺撑着这个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黑暗中，说话时的林夫人，一张脸半面映着烛火的光，半面被月光笼罩，看上去有种难言的诡秘。
“是，夫人。”
眼下仆妇们开始清理起这处院落了，一具具的尸体被掩埋，一处处的血迹被擦拭干净，而沾染了鲜血的泥土，也都被从底层翻了个底朝天。
彼时，挂在夜幕上的那轮明月，依旧皎洁如初，清辉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