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汐悠悠道:“因为心病难医。若解不开心结,便治不好心病。”
王妃秀眉微蹙,冷冷道:“你打算……”
罗帐中忽然传出一个微弱无力的声音:“爱妃,你们便出去吧。”
这声音听起来很无力,但是却又很有力,因为这么软绵绵一句无力的话,却有不容任何人轻侮的力量。至少在这座王府之内,没有人敢不听从。
王妃沉默片刻,柔声道:“可是……”
“爱妃不必担心,我本已是快死之人,你又何必担心有人暗算于我?”微弱无力的声音忽然也变得很温柔。
这声音依然很温柔很无力,但是依然有不容轻侮的力量,所以王妃双目垂着泪,轻轻站了起来。她挥了挥手,款款向外走去,眨眼房间里已只剩下四个人。
“这两人要不要也出去?”帐中人问道。
易无咎和苍涛看着寺汐。
“不必。”寺汐道。
“请。”帐中人道。
“人言元无极的嫡长子元思承,勇武果断,魄力宏大,果然传言无虚。”寺汐忽然冷笑道。
帐中沉默半晌,温柔无力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舒缓、干脆而有力:“我忽然觉得,也许你真能治好我的病。”
寺汐道:“这病不难治,却也不容易治,因为你已病了五十多年。”
罗帐被轻轻掀开,一个身穿明黄小衣的长发男子掀开金丝盘绣的被子,慢慢坐了起来。
苍白的脸颊,苍白的嘴唇,苍白的头发,幽黑的瞳孔,他看起来很柔弱,但是他的眼神却充满着力量,充满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易无咎毫不避讳地盯着他。这个人苍白多病,却拥有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尊荣,足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这个人,实际掌控着乾元帝国固元丹的生产与销售,几乎令青港村万劫不复的南宫世家在这个人面前卑微如同蝼蚁。
这个人却没有注意到易无咎。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寺汐,就像一头狮子盯着一只兔子,轻声道:“但愿你不是来耍嘴皮子的。”
寺汐当然不是兔子,她淡淡地与元思承对视,眼神丝毫没有惊慌与躲闪。她瞧着元思承的眼睛,就像瞧着一只小猫,笑道:“你看,你已坐起来了,你的病已好了。”
元思承缓缓道:“我的心病,你怎么治?”他的声音越是舒缓,就越是充满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但是寺汐依然清淡如水,淡淡道:“病已入膏肓,已不可治。”
元思承眼神变得像钉子一样尖锐,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们是修元者,但是我若要你们今天死,你们绝对活不到明天。”
寺汐眼神也已变得明亮而有力,冷冷道:“我先送你四个字,以退为进。你想一想,再决定是否有必要放下皇子的身段,好好说话。”
元思承道:“无需想,因为在我这里有进无退。”
寺汐淡淡道:“我再送你四句话,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你不妨再想一想。”
元思承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只是一个郎中?”
寺汐道:“我叫寺汐,我在京城开了一间小小医馆。”
元思承眼中掠过讥诮的笑意,道:“你不妨说说我的病原,病理和病因。”
“五十多年前你就已生病,但是你采取了一种很可怕的疗法,这种疗法叫做饮鸩止渴。”寺汐道。
元思承道:“你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岁,但是你居然知道五十年前的事,为什么?”
寺汐冷冷道:“你满打满算不超过七十岁,但是你甚至知道七千年前的事,这又是为什么?”
元思承道:“因为我一直在学习。”
寺汐道:“我也一直在学习。”
元思承振了振大袖,斜倚着枕衾,道:“说下去。”
寺汐道:“你以毒攻毒了许多年,如今平衡已被打破,各种猛烈的毒性一起爆发,于是变得不可收拾。”
元思承不置可否,冷冷道:“这病虽不可治,但还有救吗?”
寺汐道:“我虽有药方,但药不在我手里。”
“药在谁手里?”
“药不在任何人手里,因为它只在一个人心里。”
“它在谁的心里?”
“在当今天子的心里。”寺汐缓缓说道。
元思承猛然站了起来,在珠帘后来回踱步,忽然站住,道:“不错不错,看不出你这郎中居然真的有两下子。”
寺汐道:“皇子的心病,自然需要天子的心药来医。”
元思承点点头,盯着寺汐道:“如何抓药?”
寺汐微微一笑,道:“送君十个字:你若不惹事,事必不惹你。”
元思承道:“就这么简单?”
寺汐道:“本就这么简单,因为虎毒不食子。”
元思承道:“所以你要我以退为进,要我韬光养晦?”
寺汐道:“不错,我的方子就是这四个字。”
元思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本王要赏你,要重重赏你。说,你想要什么?”
寺汐道:“十斛明珠和十万两黄金。”
元思承道:“这不够,还要赏。”
寺汐道:“好,那我还要乾元山脉一半以上的丹药苗圃。”
元思承道:“我若退了,你就算吃得下,还能守得住?”
寺汐淡淡道:“我不仅要吃下,我还要守住。帮你守住。”最后四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元思承忽然掀开珠帘,走到寺汐面前,盯着她缓缓问道:“我能信得过你么?”
寺汐淡然与他对视,淡淡道:“你必须相信我,因为你已只能相信我。”
元思承道:“你有什么目的?”
“乾元山脉一半以上的丹药苗圃,也许不放在你眼里,但是在我们眼里已足够。”寺汐道。
元思承哈哈大笑道:“好,本王便信你。你们的名字是?”
“暮雪城,我们是暮雪城。”寺汐道。
元思承道:“好,你只管放心去争去抢便是。我敢保证,如果有人要对付你们,就一定会有更多人冒出来帮你们。”
寺汐道:“谢过大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