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智飞默然半晌,道:“末将知罪。”
他忽然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罪人就地斩首,首级悬挂城头一月示众。”
惨叫声中,两柄鬼头刀飞起,带出两抹鲜红。
热血融化了积雪,在雪地里留下一淌触目惊心的猩红,转瞬却被大雪掩盖。
元思贤面向那群紧闭双眼的食客,温声道:“我是乾元帝国八皇子元思贤,接下来的一个时间我将驻守黄金城。请你们传告黄金城百姓,若有冤情,尽管报来。我们一一查实,为你们作主。”
一众食客纷纷拜倒在地,山呼“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思贤任由他们跪倒谢恩,却向曹智飞道:“曹将军,前头带路吧。”
这条路很长,从坎孚帝国神秘莫测的黑水城来到乾元帝国宏伟壮阔的黄金城,需要在沙漠中行走三天三夜。
这片沙漠被世俗称为死亡之海,沙漠中的这条路被称为死亡之路。如果没有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驼队,带着各种辎重补给,没有人敢孤身行走死亡之路,没有人敢孤身穿越死亡之海。
隆冬时节,单调的千里黄沙被单调的漫天白雪掩盖。风雪之中,一个车队逶迤翻越重重沙丘。
每一辆车都是十六匹元兽骆驼拉着的大房车。只有元兽骆驼才能耐得住大沙漠的严寒和酷热。
大房车当然极尽舒适和奢华之能事。内壁粘贴着厚厚的温软的皮毛,两米长、一米半宽的长榻铺着米白色的丝绒被褥。
水中光端着一杯深红色的葡萄美酒,将两条腿尽量在榻上伸直。一条油光水滑的貂裘毯子随意地铺在大腿上,他轻轻掀开车窗的软帘。
车厢里很温暖,很舒适,就像春天一样温暖和舒适。但是车外朔风劲吹,白雪飞舞,刺骨的寒意立刻从窗子扑进车内。
这场风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是五行同修的绝顶修元天才。他才不到十六岁,但是他已是巅峰的至人修元者。也许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将成为坎孚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真人。纵使放眼整个鸿渐大陆,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所以,他一向是个骄傲的人。
但是,无论多么骄傲的人,都不会选择在黑水城到黄金城中间的沙漠上空飞行。骄傲,并不是愚蠢,大多数骄傲的人通常都很聪明。
聪明的人,当然不会选择挑战禁飞区的威严。这种威严,代表着两个大国的威严。
因为边境线被无边无际的元兽森林和这一片死亡之海所分隔,历史上坎孚帝国和乾元帝国之间很少发生大规模战事。但是,他们的关系一向也不算太好。彼此虎视眈眈,如果有吞并对方的机会,想必谁都不会错过。
今年的乾元帝国过得似乎并不太平。一直绵延到冬季的滔天洪水已冲毁了亿万平民的家园,无数人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而且,固元丹的隐患看来也已经捂不住了。
更糟糕的是,皇室的夺储之争极大改变了帝国的权力结构。乾元帝国看起来就像一间四面漏风的破房子,摇摇欲坠。
所以,养尊处优的水中光才不惜顶着酷寒的天气,一路风餐露宿来到黄金城。
他喝了一口酒,甘甜冷冽的美酒入喉,化作一股淡淡的热流,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一天,黑水城到黄金城之间不再设立禁飞区,他一定会更满足。
他的视线忽然被一座高达千仞的赭红色峭壁阻隔。茫茫黄沙大漠,居然有一座笔立如峰的峭壁,经历岁月的风沙侵袭而未被风化,这实在是很奇异的事。
峭壁之顶白雪如帽,峭壁之间留着一线狭窄而幽深的风口。
一条驼道宽不过五丈,深邃望不到尽头,地面积雪已厚达数丈之深。
白令风口,是黄金城通往黑水城的唯一驼道。宽大的驼车碾着积雪来到风口,风雪之中显得渺小如蚁。
积雪已没到元兽骆驼的脖子,房车的半个车身也已陷入雪中。前面的积雪更深,只凭驼车显然已走不过白令风口。
水中光雪花一般轻飘飘穿窗而出,站立在驼车之顶。风吹动他的貂裘大氅,吹起他的青丝长发,看起来风流俊俏至极。
有四位少年各自从驼车中飞了出来,一起站在水中光立足的车顶。他们的风采比之水中光也是不遑多让。
本已深陷雪中的驼车于是更加陷入几分。
水中光笑骂道:“你们不会站到自己的车上么?”
离水中光最近的一个小姑娘,面目与他有八分相似,只不过脸部轮廓柔和许多,肌肤也是白皙粉嫩许多。她的神情多少有些倨傲,有几分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也有几分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和身份。
她是水中光的亲妹妹,在坎孚帝国,除了她的亲哥哥,再也没有比她更加出色的少年天才,甚至不少人认为就算是她亲哥哥,相比她也要逊色几分。
她叫水中月,她就像水中的月亮一样明亮耀眼,也像水中的月亮一样高贵清冷。她撅起红彤彤的小嘴说道:“哥哥,这鬼天气,怎么办?”
水中光微笑道:“幸好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水中月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能怎么办?”
水中光微笑道:“风雪小魔女若是连这点小小风雪都对付不了,也就该改名字,叫怕雪小魔女了。”
水中月失笑道:“这点风雪当然难不倒我,只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有兴趣对付它。”
水中光施施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就地安营扎寨,等风雪停歇,积雪消融以后再过去吧!”
水中月道:“那岂不是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水中光淡淡道:“至少要等到开春,也许要等到若夏时节。”
水中月忽然有些着急了,道:“那这些日子我们吃什么?”
水中光眼角闪过一丝隐晦笑意,道:“车上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水,我们便是吃到明年冬天,想必也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