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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高绝世的山巅,只有长风呼啸吹过。

如铁石般一棵枯树,枝头点缀着寥落几朵红梅。

树下,两人盘膝对坐。

清瘦老者背风而坐,发髻高高梳起,满脸堆砌的皱纹间,一双眸子如天空,深邃、明净、高远。这个看起来颤颤巍巍的普通老人,于是像广袤的苍穹一样不可揣度,不可捉摸。

两手微微抬起,随意振了振如青冥一般颜色的粗麻布大袖,老者喉咙中挤出一缕喑哑不可辨识的声音,浑浊如沟渠中的泥流:“哦?我聪明而勇锐的弟子啊,你是说,你已经发现了这天地的真相吗?”

长风拂过,身着浅蓝色长袍的少年双眼一眨不眨,如秋夜星光般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是的,老师。200亿年前,这从时空奇点爆炸的广袤宇宙无限膨胀,我的感知可以触及它的边缘。只要起心动念,这宇宙之大,至芥末之微,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个世界,在我的眼中已没有秘密可言。”

“哦?!”清瘦老者闭上生机勃勃的眼睛,淡淡问道:“那我问你,从时空奇点爆炸的远古开始之时,是谁把这种形态传承引导到现在?”

“不是您吗?我最敬爱的老师。”少年如星光灿烂的眸中,忽然流露出无边的尊敬之色。

“哦!咳咳……”如泥浆中咕噜噜冒出几个气泡,老者似乎笑出声来:“这真是个糟糕的问题呢!那么我问你,天地尚未成形之前,从哪里得以产生?”

少年愣了一愣,答道:“这个宇宙,是无数个平行宇宙中的一个。这个‘无数’的数量级,就像我们这个宇宙所蕴含的灰尘一样多……不,比这宇宙的尘埃还要多。”

“答非所问啊,我亲爱的弟子。我再问你,这无数个平行宇宙被什么所容纳?平行宇宙之外是怎样明暗不分的一片浑沌,我们能不能探究到它的本源?而那本源之外的根本,又在何方?”

少年轻轻吐了一口气,默然垂手。

“这种迷迷茫茫不可辨识、不可窥测的无远之远和无上之上,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穷尽它的极致,才能把它看清楚呢?”

少年头上涔涔汗落。

“又或者说,阴阳参合而生成的这广大宇宙和无数个平行宇宙,哪个才是本体,哪个才是演变?而这本体和演变之外,又隐藏着什么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呢?”

少年抬头仰望无边苍穹,静默如雕像。

“这方微末宇宙的体制,你或者已可探知,但是无数平行宇宙及宇宙外的时空间,你怎么去测量?如此庞大的宇宙时空、因果规则,是什么人把它建造起来?无数平行宇宙与天上的星星一样繁多,它们是悬浮在空中,还是有所依托?它们的组合若被称为天极,天极的中心又该在哪儿呢?……你能告诉我么,我聪明而无所不知的弟子?”老者微微探出右掌。指掌间便凭空多出了一杯清茶,水汽袅袅升空,在经天长风中凝而不散。

“呼噜噜……”老者悠然喝了一口茶。

“老师,您能为我解惑吗?”少年忽然五体投地,拜伏在老者身前。

“天地之上的最高法则真实存在却又虚无缥缈,本无可名状,我们不妨权且将之称为‘道’。道化无极,道分阴阳。阴阳遇合,生生不息,于是显化为世间万物万象。但是,我聪明而无知的弟子啊,这宇宙万象,纵使神奇瑰丽,终究不过只是遮蔽着本质的现象而已。”

“道,虽无所不在,但却无从感知。你如果不想被这世间万象蒙蔽,便得去参与,去体悟,去共鸣。喜怒哀乐、生死荣枯皆为道。你若想探索更多,我便送你天地红尘十世轮回。至于能否看穿这无涯时空的真相与假象,就看你的器量和造化了。”

老者指尖忽然幻化出一团似有似无的光华。光华氤氲中,一点七彩光华从少年眼中浮现,“咻”地破开云层,直向无边无际的青冥投去。

枯瘦老者忽然想起什么来,含混不清地说道:“哟,哟,哟,总归得留下一个记号吧,以免找不到你。”

手指轻弹,一点星光急追那道五彩光华而去。冥冥中便似乎传来一声惨叫:“啊,我的屁股……”

“用你一缕神魂,演化大千世界。我亲爱的弟子,在这转生轮回中去痛苦,去体悟,去成长吧。咳咳咳咳……”老者恶趣味地咳咳笑着,老神在在收回手指,喃喃低语道。

光华如水波纹袅袅散去,山巅长风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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