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女人道:“也许我们并不需要走进山深处,也许我们只是在森林边缘打猎而已。”
易无咎微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骗不了我。你们既然还活着,当然是沿着森林边缘走过来。你们既然绕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这里,想必你们不想被人发现。你们既然不想被人发现,自然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圆脸女人叹道:“话好像都已被你说完了。你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凡人,因为凡人一定爬不上这么高的山,因为凡人一定躲不过我的偷袭,因为凡人一定不会知道这么多事。”
易无咎道:“你看我像修元者么?”
圆脸女人道:“你当然不是修元者,但你也不是凡人,因为你是炼体者。”
易无咎笑了笑,他的小脸迎着阳光,看起来很灿烂。他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双腿,手臂尽量舒适地垂下来,淡淡道:“炼体者也是凡人。”
圆脸女人笑道:“小凡人,你叫什么名字?”
易无咎道:“我叫易无咎。”
“已无救?莫非你已病入膏肓,没有救了?”圆脸女人忽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调笑着道。
“也许没有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易无咎淡淡笑道。他还只是一个稚嫩少年,不过他微笑的时候似乎已很有些男性的魅力了。“我劝你们最好赶快离开,因为这里是青港村。你们的实力当然还算不错,但一定惹不起青港村。”
圆脸女人夸张地啧啧两声,娇笑道:“也许不是我们惹不起青港村,而是青港村惹不起我们。只可惜你还太小了一些,否则我也许会忍不住看上你,放你一条生路。”她的笑声还未消失,面容忽然便变得模糊,就像山间清晨升腾起了一层薄雾。
易无咎足尖轻点,又已向后退去一丈远,一直退到了漫漶流溢的小河边,河边长着茂密而修长的水草。他刚刚退开,圆脸女人便已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她的匕首再一次刺空。
易无咎还没有站稳,他脚下的土地突然龟裂,两只大手从泥土中伸出来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平静的河流忽然卷起一朵人形的浪花,已有一人从浪花中跃出,手中的短剑已刺往易无咎的腰间。
水草丛忽然似乎活了,枝条弯曲,缠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和腰腹,三柄青色的长剑从水草丛中闪现,分别刺向他的喉咙、心脏和丹田。
原来躲藏在这儿伏击易无咎的,不只有三个人而已。
这另外五人的合击出其不意,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偷袭。
但是易无咎突然半跪下来,膝盖猛然压住泥土中的那双手。“咔咔”,那双手已骨折。易无咎抓住那两只手,旱地拔葱一般从土中拔出一个人,向那三柄青色长剑抡了过去。几乎与此同时,他已一个肘锤撞中河水中那人面门,将那人倒撞回河流中。
水草依然缠绕着他的手脚,圆脸女人甜甜地笑了。她的身上忽然蓬勃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转瞬化作一只高挑的白鹤。这只白鹤随着圆脸女人的身形振翅飞来,喙又长又尖又利,啄向易无咎的眼睛。
白鹤还未飞到,沉重的压力已令易无咎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
元气化形,附体而飞,这是圣人才有的能力。这种能力,绝非现在的易无咎所能抗衡。
圆脸女人胜券在握,却似乎并不着急杀死他,甜甜地笑道:“我本不必杀你,只可惜你太倒霉,居然发现了我们。所有发现我们的人都必须死。”
易无咎叹了口气,眯着眼睛轻声道:“请下手准一点,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白鹤的尖喙在瞳孔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已几乎触及易无咎的眼睑,但是突然停住。圆脸女人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怕死?”
易无咎居然还在微笑,道:“我当然怕死,但是我猜我一定不会死。”
圆脸女人怔了怔,随即甜甜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易无咎道:“以你圣人的实力,若要杀我,无需费这么多手脚。以你的本领,也绝对不可能被我发觉行踪。”
圆脸女人笑道:“但是你居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而且我费了很多手脚,却还杀不了你,这显然不合常理。”
易无咎道:“所以我赌你只是在吓唬我,不会真正杀我。”
圆脸女人挥了挥手,元气化形的白鹤轻雾般消散。她就像悬浮在草丛之上一样,轻巧飘到易无咎眼前,几乎和他眼对眼,嘴对嘴,她的眼睫毛几乎扫到了易无咎的眼睛。她的身上很香很好闻,她的呼吸又温柔又炙热,她轻轻地笑道:“我要试探你什么?”
易无咎还只是一个小孩,从没有与人呼吸相闻的经历,此刻脸已微微发红,轻声道:“你只不过想试试我,看我有没有能力做一个合格的奸细。”
圆脸女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笑道:“不错不错,你继续说。”
易无咎道:“你们一定找了很久,才发现我是最适合的奸细人选。”
圆脸女人吃吃笑道:“你最好换一种说法,因为奸细这个词实在不太好听,搞得我们似乎在干坏事一样。”
易无咎道:“奸细这个词虽然不算好听,但还算准确,因为你们干的一定不是好事。因为做好事本无需鬼鬼祟祟,更无须偷偷摸摸。”
圆脸女人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向知道自己的笑容很有魅力,但是她很少笑得如此忘形。她笑着说道:“好了,我们不必纠结奸细这个词。你不妨告诉我,你为什么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易无咎一本正经道:“我不必告诉你,因为你比我更加清楚。”
圆脸女人忍着笑道:“不错,因为你在青港村很有影响力,因为你本领很不错,因为你很聪明,当然,还因为你不姓周,不姓姬,也不姓夏。”
易无咎道:“所以你觉得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因为你们认为我不算真正的青港村人。”
圆脸女人甜甜地笑道:“不错,这里很空旷,绝对没有人能偷听,这里人烟也很稀少,实在非常适合偷偷密谋,偷偷谈条件。”
她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笑了。她的眼睛忽然直勾勾望着易无咎身后,眼神变得又恐惧,又恶毒,又疯狂。